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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

丫鬟剑客许杳杳

  昨日夜里下雪了,而且下的很大。清早起来的时候推开门,天地间一片白茫。看得人心头一阵惊喜。

  只一夜间的事,这世界仿佛已不是原来的世界,所有的污浊不堪都被掩埋在了那雪白之下。世间一片清白。

  我欢喜的大叫:“下雪了!下雪了!”话出口间人已扑出门外去。等不及,自然也看不到我身后床榻上缓缓起身的美人景。

  “……呃,”眼眸还不够清明,显然未睡好。因被这样闹醒,美人秀眉微蹙,嗔道:“许杳杳,大清早的,你又乱叫什么?”

  对,我就是许杳杳。许杳杳就是我。可我才不管她开心不开心,恼怒不恼怒,反正一天里她要这样恼我无数次。嫌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对,若要计较,估计我已没法在这世上过下去了。

  何况,这美好的雪景实在让我此时也生不出一丝不好的情绪来。所以我只是笑笑,仍旧很欢喜。

  “下雪了!”我又告诉她一声,催促她道,“你快起来,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她只松松抬眼往外挑了一下,即不屑道:“又不是没有见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清早就把我吵醒,你有没一点见识?这也值得?”

  怎么就不值得?这么美的景!我想反问,可想想还是罢了。也对,在我眼里珍贵的东西可不见得在旁人眼里也是一样珍贵!

  我便不再理她,只一个人往外头走去。看这茫茫的一片里,可还有其他与我一样没见识的人!

  宅子里大部分人都没醒,除了要做事的,那些一直都要早起的人。尤其厨房里的。但他们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天只淡淡一句“昨日下雪了啊”,随即照常生火烧水,日常做起事来。并没有谁惊讶要看的样子。

  这般的麻木让我一直热情澎湃的欢喜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我不禁反思:难道我竟真是如此没有见识?

  然而不是的。

  就在我带着冷却的心继续往前走时,终于遇见了一个同类,遇见了一个和我一样没有见识的人。

  这人就是公子。

  只见他一身白衣,披一件狐狸毛领亦是雪白的外袍,正孤身立在一颗绽放正浓的点点红梅树下赏雪景。但见他长身玉立,黑黑的发用白缎束着,风微起时,几缕发丝漾舞。光个背影就觉风姿卓然,翩翩不似人间之物。

  那一刻,涌入我脑海的就只有一句与公子陪读时,夫子先生教过的一句诗: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原谅我夫子,把君子改成了公子,但我家公子就是君子,意思是一样的,对不对?

  我如痴如醉的看他,但那边人可不是我这般如痴如醉的望我。很快他便察觉,只见他脸微侧,眉头一收,便听见他低沉声音喝道:“谁鬼鬼祟祟在那儿?”

  声音当头一棒将我喝醒。我忙收敛好心神,朝公子那边走过去,然后规规矩矩给公子行礼。

  “是我,公子。”

  其余什么话也没有。不是我不想解释,实在是我不知道如何解释。难道我能解释给公子听:公子,刚刚我是被您的风姿迷倒了,正在犯花痴?

  所以我想好了,若是公子对我这样的回话不满意,那就随公子罚好了。所谓色令智昏,我确实有错,罚也不冤。

  然而公子看了我一眼,倒是什么也没多问。我暗暗叹口气,看来不要被罚了。一下子轻松许多,人又欢快起来。

  “公子,你也是特意早起来看这雪的吗?”这人一轻松,话就容易多。可这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

  我问了做什么呢?难道等公子回“你也是?”

  这等交流只有与公子身份匹配的人才配!可我,只是落难时被公子救回来收容的丫头而已。

  还记得那年我与昭昭被救时公子还是个少年,虽那少年时的他也不爱笑多话,却不像现在这般深沉持稳,也爱蹙眉。那时公子的眉目比现在开阔多了。尽管他也努力装出沉稳,却难掩稚气。但现在,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后来我与昭昭便一直留在了公子身边,做了贴身服侍的女婢。说实话,我并不想做婢。但那时我们太小了,若不跟着公子,又能往哪里去?怕活命都有问题。于是比我大两岁的堂姐昭昭硬是拉着我跟她一起跪在了公子面前,说为报救命之恩,要此生为奴为婢跟随公子,伺候公子。

  公子同意了。许昭昭和许杳杳的名字还是他给我们起的,原先我与昭昭一个叫大丫头,一个叫小丫头。公子说他身边伺候的人要有个得体的名字。

  后来我们就与公子到了这里。算算时间已有六年了。在这六年里,我们跟在公子身边学了许多东西。虽算不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却是样样都明白一点。因为公子学什么,我们都会被安排陪在他身边一起听。尤记得刚学字那会儿,公子偶还会抽查我与昭昭。他说,他身边伺候的人不能粗昧无知。

  为此昭昭抱怨过无数次。因为她娘以前总教导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会过日子,会伺候自己的男人就行。而今公子这边却是诸多要求。为此她还跟其它院子里的人打探过主家对女婢的要求,结果却是只我们公子与众不同。昭昭知道后虽不能违背公子意,但对公子要学的东西却是渐渐不那么用心了。只一样琴还努力学着。昭昭说,女子可学一技取悦男人。

  我不懂,为何女子刻苦学技只为取悦男人?昭昭看我如看朽木,只摇头笑道:“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昭昭很聪慧,只要她愿意学,样样都能学得很好很好。可她这般聪明,为何对其它一点兴趣也无,却仅为了能取悦一个男子,倒要费劲去学个什么破琴!

  我觉得不是我脑子有问题,倒可能是她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当然,这话我只能在自己心里想。要说出来与昭昭听,怕又是一顿臭骂。昭昭要强,向来是什么都要比我做的好。在她心里,我应该什么都跟她学。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法与她苟同。我不爱她要学的琴,也不爱公子经常喜下的围棋,我的最爱是昭昭最不屑公子也不教的耍剑。

  昭昭骂我,说女孩子家的耍枪弄剑像个什么样子?一点妇德也没有!将来哪个男人敢娶一个悍妇?

  公子没说什么,因为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与武之道,寻常男子本也习的不多,更何况女子?

  但我就最是喜它。后来我想,可能因为我没有安全感。我和昭昭的父母都是死在蛮狠武人的手里。公子不可能一直形影不离的保护我们,唯有我自己强大,才是解决之根本。

  所以我常常会去偷看公子的师傅教习武。偷偷学扎基本的马步,会抢着去帮挑水的人挑水以锻炼力气,会在夜幕下快跑爬墙练习以锻炼速度。然后,偷偷用木头削了一柄木剑,练习白日里跟公子师傅偷学的招式。

  这些昭昭自然是知道的。有时夜黑爬墙难免会有眼神不好速度不对的时候从墙上摔下来,青紫红淤很是平常,昭昭哪能不知?就是摔的声音也能惊醒她。

  我还记得第一次叫昭昭发现的时候,就是被我重重的落地声惊醒,她从床上忐忐忑忑爬起来,差一点就惊叫了抓贼。等发现是我后,那个惊讶与愤怒,还带一点怒其不争。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话来。只恨恨一句:“你……你就等着做个嫁不出去的悍妇吧!”

  好在虽昭昭极不悦我学这个,却也没去公子那里告状,容我日日夜里折腾着。有时还会用朱粉替我遮掩面上实在看不过去的淤伤。我感激万分,到底昭昭是我的姐姐啊!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跟昭昭的秘密,公子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有一日清晨,公子照常去与师傅习剑。我正欲退开,打算又如往常一般,躲在那个我常躲的、院内茁壮苍密的老树后面偷看,却没能如愿。

  公子突然唤住了我,他说:“就在这儿看吧。”

  我方才如梦初醒:公子其实也什么都知道!

  不然在我折腾的那无数个暗夜里,宅内不可能如此安静。就算一般人都睡得死,感觉不到,那这宅里晚上安排守夜的人呢?那些练武的耳力异于常人灵敏的人呢?不可能他们也都睡死过去了吧?

  我惊喜万分。后来,我就有幸在公子的师傅面前展示了一下我的剑法。虽觉耍得不尽如人意,但教剑的师傅居然夸了我。他说:“想不到一个女子竟然还蛮有练剑的天赋!”

  我知师傅夸我,但很不服气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有练剑的天赋?不过那时我实在太高兴了,没有与师傅计较。

  就这样,我光明正大的学习了练剑。有宅里其它院落里伺候的婢女们,好些好奇的问我为何喜欢练剑。那时我还没思索好,解释不来,便随口应付道:“因为公子喜欢啊!”

  于是后来,那些婢女们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大正常了。甚至带了些要吃人的凶狠样子。那时我还不甚明白原因。

  直到一日,日日与我同屋而眠的昭昭,她也神色不对的拉我说话,并犹疑问我:“杳杳,你……莫非喜欢公子吗?”

  当然!这还要问吗?公子与我们有恩,待我和昭昭又如兄如父如师。虽然公子的面色偏冷,也不多表情,总是一付拒人千里的气质,但我知道公子内心肯定炽热。若不是这样,当年他又怎会救我和昭昭呢?

  我还来不及回答,可我面上的表情似乎已让昭昭知道了答案。她也不等我答话,立马就冷笑斥道:“你凭什么喜欢公子?有什么资格?我们不过一介婢女,你居然有此妄想?”

  在昭昭斥我那一刻,其实我有些蒙。此之前我喜欢公子,可能更多的还是一个孩童的心思,最多也是懵懵懂懂,一直是坦荡磊落的。可在昭昭斥我之后,我突然惊觉,好像我的喜欢不能这样明媚。

  在世俗眼里,我不该!甚至不配!

  那时我有种一夕之间被迫长大的感觉,万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为何,可是,……但万般委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怪残忍将我唤醒的昭昭?怪那些多话爱妒忌的婢女?怪这森森然叫人无法接受的现实?怪这世俗弄出的那些让人恼恨又不甘的破规矩?还是怪我只是平民出身太低的父母?……

  我寻思一圈,发现竟谁也不能怨怪。若非要,怕也只能怨我天资太好,不够蠢笨!我涩涩的想,若非这样,若我能再蠢笨些,可能我不会这么快就被迫长大,那我快活的日子可能会久些再久些吧?

  此之后,昭昭就三天两日的会提醒我一次:癞蛤蟆永远也别想吃到天鹅肉!若是非要妄想,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刻薄而又恶毒,但是,这就是事实,不是吗?

  我谨记在心,但就是心有不甘。因这不甘,所以我虽明白道理,说话时总会突然忘记这些道理。

  比如说这个时候。我不该问的,可等我回过神来,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好在公子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自觉有些时候他的话也不怎么符合他的身份。

  可没想到公子这次却很反常,居然按我的思路,问我:“你也是?”

  “……啊?……”我错愕,点头,“是……”又摇头,“不……不是……”

  公子看着我,不置可否。

  “我,我喜欢的很!”我看着公子的深眸,说实话,“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雪了!白白的,到处清白一片,仿佛世间再无污浊。”

  “仿佛世间再无污浊……”似乎听见公子低沉的声音重复了我说的话。可我还来不及判断公子的意思,又听见他有些黯然的声音说。

  “可惜,都只是表面。即便如此,亦不能长久!”

  我听出公子话里说的是雪景,却又似乎不是说雪景,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烦恼事。奈何自己帮不上忙。突然我想起些东西。

  “公子,每个人从生其实已看到了死,大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中间的过程。而这过程不就是解决烦恼事,体验欢快事吗?”

  公子不说话,只看着我。过了一会,他冷笑道:“你才多大年纪,已能参悟人生顿悟生死了吗?竟敢说得如此轻巧!”

  我当然,不能!这话是我娘在世时常常劝慰我父亲说的话。我一直听,小时候听不懂,现在想来也似懂非懂。但我觉得,公子可能会懂,所以我说与他听。

  “谁说的?”公子一看我表情似已明白些原委,他问,“你父亲?还是你母亲?”

  “是我娘说的。”说起我娘,虽然已过世多年,可想起来总不免有些苦涩。

  好在公子也不多问,只淡淡一句:“你娘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说完,公子就缓缓抬歩往回走了。

  这是夸我娘吗?我娘的聪明公子不说,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只可惜这优点我继承不到十之二三。

  回去时被我吵醒的昭昭已经起来了。看着正对镜梳妆的她,我是越看越发觉得昭昭不一样了。感觉她越来越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对,我想了许久,终于让我想出了这个词。尤其是看到昭昭那饱满滚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滚出来的雪白胸部,这种感觉更甚。

  听说,天下的男人都很喜欢这个东西。我看着昭昭的,又低头摸了摸我自己的,自然与昭昭相差甚远。不过,近来似乎一直在长大,还,很有些疼。昭昭是我的亲堂姐,莫非将来我也要长到她这般大?那我这还要受罪吃疼到何时才能结束?

  “昭昭,我问你个事儿,”我忍着刚刚触摸胸时的疼痛,指着她的胸,缓缓探询,“你这个胸口,呃……就胸口滚圆的东西,它已经长这么大了,你觉得,它现在还在长吗?还有……那这过程中,你有没有……疼过?”

  梳妆的昭昭刹时间满面嫣红,羞色一片。她放下手中的梳子,对着我怒羞道:“……好你个死杳杳,你……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能问得出口?”

  我能理解许昭昭的羞,但我实在理解不了许昭昭的勃然大怒。凭什么这话就不能问?胸口刚疼时我就想问了。但想着这是长身体的事儿,昭昭之前长时又从没与我说过,觉着熬些日子,长好了就好了。

  可如今看昭昭那东西无边的样子,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才恐慌询她。不想,她竟这般生气。

  “昭昭,姐姐,我不是要惹你生气,实在是……”

  然而,昭昭却不听我解释。没等我说完就气呼呼走了,然后,她一直都没有回来。

  估计是去公子身边伺候了。今天她当值。向来伺候公子她是比我细心周到的!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我竟莫名有些酸涩。而后我突然悟到:莫非,这就是吃醋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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