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小团圆

陆璟的调令下来了，可以随时返回中京市，年后赴任原位。

　　陆璟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着那个孩子，这孩子叫小团圆，比他好点，起码还有个爹在。

　　当医院免除了他们所有的医疗费用的时候，陆璟见到这个瘦弱的都能看到骨头的男人，直接跪在了医生面前，大哭着表示自己的感谢。

　　小团圆一天一天好了起来，陆璟也爱和这孩子玩，八岁的孩子，却一点也不吵闹。陆璟在教他识字的时候，永远安安静静。

　　“你和我还真的挺像的。”

　　“像个屁！”

　　陆璟看见顾清润推门而入，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发现没什么遮蔽物，讨好地笑了笑。

　　“嘿你个鬼，你给我过来！”

　　顾清润回敬他一个白眼，把人带回了陆璟的病房。

　　“你真决定把他带回去了？”顾清润就是因为收到了陆璟给老沙打的报告，才连夜赶到江浦市来。

　　陆璟先是给顾清润泡了杯热茶，又洗了几个他爱吃的梨，乖巧的放在顾清润面前。然后才试探性开口。

　　“难不成看着孩子自生自灭吗？万一被国殊会逮住了，那他就完了啊！”

　　顾清润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心里就是有一股气发不出来，越想越烦，干脆一口气喝完了眼前这杯茶。

　　“顾医生铁齿铜牙！小弟自愧不如！”

　　陆璟随之迎接的，就是一只吃了一口的梨，他用餐巾纸擦干净，又送了回去。这件事情毕竟是他做错了，还是要讨好一下的。

　　“玛德，你什么时候能变回去？以前那个小陆璟多乖！你再看看你现在这样！”顾清润也不嫌弃，接过来继续吃。

　　陆璟这回可有点不乐意了，也拿起一个梨，一边啃一边说：“不是你以前嫌弃我太闷了吗？说我眼里只有黎放，其他都是浮云。我现在外向一点了，你又不乐意了！”

　　“你这叫外向吗？你这叫沙比！”顾清润也毫不嘴软，直接回怼了回去。

　　“我们的顾大医生啊！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开口说话吧。既然接下了这个职位，我也不是没有担当的人。”陆璟跟一只小松鼠一样，很快啃完了眼前这颗梨，“黎放的事压在我心上太久了，现在明了了，也是时候去完成那些事情了。”

　　陆璟伸了个懒腰，将果核丢进了垃圾桶，迈着小步子，继续说：“国殊会培养药蛊的目的，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既然要不回玄部，那就再由他们再打造一个，完全言听计从的假玄部。现在他们的前置条件已经完成了，就差人了。玄部的奇人！”

　　陆璟站到顾清润面前，眼神坚定，铿锵有力地说：“我现在要保的人，是你们！”

　　顾清润看了陆璟半晌，他以为，在听完蒋焱称述之后，陆璟会变得更偏激，甚至要瞒着他去干什么大事，现在，好像不是这样的。这人，更理智了。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顾清润烦躁的解开衣服扣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跟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了，陆璟啊。顾清润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陆璟坐到顾清润身边，手指在桌子台面上轻敲，一副湛蓝色的大地图浮现了出来，是整个国家的。

　　“清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的我，应该义愤填膺，追随着黎放的梦想，完成人人平等，世界大同。可是你看啊。”陆璟右手一挥，地图上出现了许多强度不一的亮点，“从西北部开始，一直到南边。上千公里的边境线，而我们玄部，只有不到500人。你总不能期待国殊会吧，他们的目光永远只放在东边，因为这里有钱！现在的玄部，已经不是十年前的玄部了。”

　　顾清润已经明白陆璟的意思了，十年前的他们，被誉为最天才的一代，百年难得一遇。可是现在，只剩五个人了。黎柒和他去不了正面，那只剩三个人了。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虎视眈眈的境外势力，还有来自国殊会的背刺。

　　“人人生而平等，天下大同。谁不想做这个救世主呢？我想过。可是我发现，我根本没有这个实力。这回把药蛊的事情摆上了台面，跟国殊会已经完全撕破脸皮了。我能不能保的住你们还是个问题，保住全天下的奇人。清润，我真的不太行。黎放的这个梦想，我实现不了啊。”

　　陆璟很无奈，他最后的叹息声，像是敲响了黄昏的那口大钟。众人踩在落日大道的地平线上，在黄昏与夜晚的交汇处，毅然的走向了深夜。

　　顾清润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护士小姐姐来敲门，说是那个小团圆的父亲想要见见陆璟。

　　在经过陆璟同意之后，小团圆被他父亲带着，来到了陆璟病房。

　　这孩子恢复的很快，少了九重的吸取，他现在看上去，只是有点营养不良。

　　男人拉着孩子跪了下来，陆璟连忙拉着顾清润躲开，这个大礼他们收不起。

　　男子用着蹩脚的普通话，对二人说道：“谢谢，你们救了小团圆。”

　　接着，男人从兜里摸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方块，还用自己身上的衣服擦擦干净，朝陆璟他们递过来，他脸都红了，像是第一次干这事儿。

　　“这里面都是我这些年打工存下来的。没有多少，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陆璟和顾清润连忙扶起男人，把钱塞了回去。这种事情顾清润有经验，他把人扶到沙发上，倒上了一杯热水。陆璟则是把小团圆抱了起来，他挺喜欢这个奶娃娃的。

　　顾清润见男人情绪好了很多，温和地说道：“济世悬壶，医者本分。更何况，我们还有事情想和你商量呢。”

　　顾清润看了男人，又看了看小团圆，斟酌着开口：“我们想把小团圆接回去当徒弟养，负责他一切的开支和学习，当然，每个月还会给你们一笔赡养费，您觉得怎么样？”

　　男人一愣，一直砸吧嘴，但是没有开口。他好像在消化顾清润的话，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小团圆，一咬牙，做了最后的决定。

　　“好！但是我们不要钱，你们把这笔钱，跟小团圆存下来，等他长大了再给他！”

　　陆璟抱着奶娃子，看着男人这么快下了决定，他插了一句：“大哥，你就这么相信我们？”

　　男人羞涩的笑了笑，他看向陆璟，眼里都是信任。

　　“你身上的东西，和小团圆的一样。俺知道，小团圆不是普通人，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就冒着白光，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神仙哩。后来，家里的粮食，连着两年都丰收了。我们都以为是这孩子带来的福运，都管他叫小神仙。可是，之后，这孩子就不行嘞。找了多少医生都不行，什么土方子都用过了，每天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咱家种的粮食都死完了，俺没办法，只能背着小团圆出来找医生，再一边打工养活家里。俺不敢带他回去，村里人有意见嘞。”男人也不避讳小团圆在场，倒瓜子似的全部倒了出来。

　　陆璟和顾清润默默对视了一眼，他们听出了男人的无可奈何，也知道这是一个好人。但是他们也能感觉到，埋在男人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惧。

　　顾清润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对他说：“行，我们答应你。”

　　男人又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拘谨，就离开了。顾清润看着他有些逃似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口气，奇人和普通人之间的那道天壑，太大了。

　　陆璟看着小团圆，终究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即使平时表现的再聪明，再冷静，这时候也不免满眼难受。

　　“小团圆，回病房准备准备，过几天师傅带你回去过年！”陆璟抱着奶娃子，深深的亲了一口，欢喜的把人带回了病房，说了不少开心的东西，逗他玩儿。

　　陆璟哄着小团圆睡觉，那娃娃悄悄从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陆璟，轻声对他说：“师傅，谢谢您。”

　　“嗯，睡吧。”

　　陆璟等人睡着之后，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顾清润就在外头等他，手上拿的是刚刚送过来的病历。

　　“走吧，回去说。”

　　两人回到陆璟的病房，顾清润还在看小团圆的病历。

　　陆璟直接躺在了床上，看着头顶的吊灯，有些自责的说：“我算了会儿时间，发现小团圆发病的时候，就是我前往泰兰德的那一年。”

　　“也是在那里，你真正的动用了太玄的力量。”顾清润对这个印象很深，也正是因为这个前置任务，陆璟回到中京市的时候，那些有意见的人，全部闭嘴了。

　　“嗯。”陆璟应了一声，右手一挥，一个小形九重在他手上成型，“九九归一，便为太玄。在我的力量不够的时候，它便会吸取所有使用九重的人的生命力，作为我的补给。”

　　又是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顾清润淡淡的开口。

　　“行了，明天把东西整理好。后天带小团圆回去，准备过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