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十年前二

“所以，你们最后杀了他们，还伪装成了港口爆炸？”顾清润死死抵住蒋焱的喉咙，人的脸色都发紫了才松开。

　　蒋焱艰难地呼吸着空气，眼神里皆是后悔，他看着陆璟，“我们从来没有想害玄部的人，除了你。”

　　蒋焱顺着墙壁坐下，他使劲薅了薅头发，声音沙哑：“那天，市里面发布了橙色台风预警。工人们都为了图方便，没有严格按照区域划分来放物品。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几大集装箱天青石的旁边，放的是进口硫磺！”

　　蒋焱闭上眼睛，颤抖着说：“炸了，我开的枪。”

　　十年前，江浦市第四港口。

　　“愣着干嘛？救火啊！！”黎放看着已经燃起来的大火，也不再跟钱进多说，指挥着自己的队伍开始救人。

　　“先把港口里人全部往外送！快！”

　　黎放带着一队的人，找到了现港口里还在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全部送出了港口范围。

　　消防车还在路上，听工人们说，在第四港口的西边，还存放着大量的进口煤矿，一旦燃烧起来，整个第四港口都将毁于火灾当中。

　　黎放带人赶到煤矿区，这么一大片区域，全部堆积着煤矿。黎放一时也无计可施。

　　“头，中心地带，地底下有东西出来了！”

　　黎放顺着声音回头看，密密麻麻地黑影从地底下爬出来，长手长脚，佝偻着背，和猴子一样。

　　这些东西，有的怕火，有的不怕。

　　怕火的一边烧着，一边到处乱跑，成了移动火源，又引着了几处根本没有着火的地方。

　　不怕火的直接朝着玄部众人冲来，冲着各人的要害就是一顿猛攻。

　　即使黎放带来了两队的人，也只能堪堪护住自身，根本救不了港口迅速蔓延的大火。

　　“钱进，这里，不能让大火靠近煤炭区！你有办法的！”黎放冲着钱进大喊，挥起长枪，横扫开了一堆小火人，“蒋焱，开枪，把他们往海边引！”

　　钱进和蒋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不决。

　　“钱进！！你在干什么！快过来！”

　　黎放那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怪物，即使想引开，根本无路可走。

　　“救人！”

　　“好！”

　　钱进下了决定，蒋焱也不在犹豫，对着几个怪物的脑袋举枪射击。

　　子弹在怪物的脑子里炸裂，红色血浆溅到了周围怪物的身上。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周围的怪物更加兴奋了，张牙舞爪的朝蒋焱这边冲过来。

　　“我引他们去海边。”

　　蒋焱说完，人就已经窜出去三米多，往码头赶去。

　　钱进跃身前往黎放那边，可是小火人不要命一样朝他撞来，当场自爆，让他只能左右横跳。

　　“钱进，来！”

　　黎放话音落下，一道口子出现。钱进抓住时机，利用风的加速，穿过怪物堆，来到黎放身边。

　　“现在怎么办？”

　　“你注意不要让那些着火的到煤炭区里去，其他的我们来解决。消防已经到了，外围火焰已经灭了，他们已经再往里头赶了。”

　　钱进看着黎放，这哪像个二十岁的人，可惜了，脑子里只有陆璟。

　　“知道了。”

　　钱进说完，全力释放九重，将整个西部包裹起来。

　　众人见钱进出手，再也不分神管那些满身是火的人，全部出手反击，渐渐压制住了怪物的攻势，形成反攻局面。

　　“轰！”

　　怪物出现的地方，地面下陷，形成一个深坑。突然，一只雪白的手出现在地面上，随后跟着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足足三米高，迈着步子朝钱进冲过去。

　　“钱进，当心！”

　　黎放站在钱进面前，手中长枪已经幻化成一面盾牌，与怪物对冲，盾击将怪物击退三步，而黎放直接推到了钱进身边。

　　“这是啥玩意儿啊？”黎放借着盾牌站起来，好强的力量啊。

　　“黎放，得加快速度了，要起风，台风要来了！火借风力，就算护得住煤炭这边，其他地方也得被烧完。雨下的没那么快，一时半会儿灭不了的！”钱进感受着九重之力对天气的判断，风比雨来的快，对港口大火来说是大麻烦，面前还有这样一个怪物。

　　钱进憋住了上涌的鲜血，他不单单护住了煤炭区，还给每个人加了九重护体，不然浓烟都能把人呛死，在场会九重的就他一个，真的是要他命了。

　　“说是这么说。但事实情况，我好像打不过他。”黎放警戒的看着眼前这个怪物，无奈的问钱进，“你们到底做出了个啥？你别跟我说，你也不知道！”

　　钱进一顿，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和国殊会的合作还没有到这一步呢，因为这地方是蒋焱家的，所以和国殊会交易多了些，谁知道他们在地底下埋了些什么玩意儿！

　　“得，我刚才就和你说了。国殊会那就是个黑洞，你掌握不了他。”黎放看钱进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被人坑了。

　　眼看着是鬼玩意儿，又要冲过来。黎放手持长弓，直接射出爆炸箭，箭矢在怪物身上爆炸，没有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我就不信了，再来！”

　　黎放再做拉弓之势，这回射出去的箭矢，带着丝丝雷击。

　　怪物开始躲避这些弓箭，他根本不让雷电近身。

　　“第六部听令，起阵，震字，雷！”黎放知道，这就是这些怪物的弱点，有机会反杀他们了。

　　六道蓝色八卦阵升起，震字位开始闪烁，小型乌云集结在半空中，对着那个白色怪物，降下了避无可避的雷电。

　　“啊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刺耳的吼叫，身上的皮肤开始剥落。像是遇到了水的泥土，全身关节开始融化。一阵强烈的气流，这怪物的尸体被吹得七零八落。

　　“国殊会在养蛊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黎放嫌弃地用脚拨了拨尸块，好软，不像是人的身体。

　　急促的枪声从码头传来，蒋焱拖着半残的身子，冲着边喊到：“远离那些尸体！快！变异的！！”

　　蒋焱的话刚落下，刚才那些是散的尸块突然变成了道道尖刺，射向钱进。

　　“躲开！”

　　黎放手持盾牌，撞开的还开着九重的钱进。

　　“黎放！！！”

　　“头！！！”

　　钱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怪物，仿佛知道自己是最主要的防守，上百道的尖刺全部朝着自己过来。

　　而黎放，直接冲了过来，将他撞飞到半空中。可是他自己，被尖刺刺穿了！

　　“黎放！！你为什么要救我啊！第四部的，救人！！”钱进嘶吼着，他没有想害过玄部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陆璟，他也只是想把他软禁起来，找到太玄放弃他的办法。

　　第四部的人迅速过来，释放着治愈之力。可让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这道力量在遇到黎放的时候，反而使伤口开裂的更大。

　　“停！停！”黎放疼的直喊停，他知道这大概是国殊会专门为了他们研究的，“别救了，我感觉得到，没时间了。”

　　黑色血液从黎放伤口流出，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除非，没有除非了，毕竟有三四根尖刺，直接插入了心脏。

　　“钱进，”黎放看着钱进，他依然笑着，“我没打算拿这条命来要挟你。我只想和你说，这条路很难，但我相信一定会出现一群人，他们会将生命，摆在所有利益的最前面！”

　　“闭嘴！！你别说话了！”钱进撤去众人身上的九重之力，疯狂地灌进黎放体内。

　　为什么不凝聚啊？凝啊！你给我凝啊！！钱进感觉得到，黎放现在就是个浑身都是孔的气球，九重根本堵不住这些漏洞，生命力在疯狂流逝。

　　“我没有让你救我！他们也没有让你救！黎放，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的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吗？”钱进知道自己救不了黎放了，但他还是不甘心，源源不断的输送九重之力，他更不明白，黎放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一门心思的想要救那些人，最后却救了自己这个想要对他们进行灭绝主义的人。不救自己的话，那一切都会很完美。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钱进，无论是你，还是玄部，大家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我怎么就不能救你了？”黎放说着，大口大口的黑血，不受控制的从他嘴里涌出，还有眼睛，耳朵。

　　黎放，他看不见了。

　　“钱进！”黎放的声音突然中气十足，谁都知道，那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出去走走吧。功与名也好，情与义也罢，都不是人间本色。化简去繁，他们只是想活着！”

　　“混蛋！！”

　　钱进看着黎放渐渐没有生气的脸庞，身边压抑了很久的九重之力猛地爆裂开来，带着远处的煤炭区，直接炸的四散而开。

　　“哗！”

　　像是天上的玉勺突然倾倒，大雨打在人身上生疼。

　　台风来了。

　　台风带着暴雨，扑灭了园区的大火，也带走了黎放最后一丝生机。

　　钱进最后看见，黎放张嘴，对他说了几个字，只是记住了。之后他也倒下了。

　　江浦市公安局。

　　“然后呢？”顾清润俯视着蒋焱，他双眼通红，恨不得现在就回中京市，掀了国殊会总部。

　　“我不知道。”蒋焱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当时那些怪物还没完全消灭，我看六哥已经撑不住，就带着他先撤了。等我们再到消息的时候，就是第四港口爆炸，53人全部牺牲，尸骨无存。”

　　审讯室里很安静，一刻钟过去，都没有人说话。陆璟握着自己的手，指甲硬生生的嵌进了自己的肉里，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陆璟现在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伴随着心跳，陆璟才能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黎放代替自己去，其实不是怕他打不过钱进。黎放是不想让他为难，更不想让他放弃太玄的力量。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钱进跟他说希望他放弃太玄，那他大概率是同意的。

　　捡他回来的人，是钱进；养他教育他的人，还是钱进。陆璟其实很小就知道，钱进不喜欢他，但他依旧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直到蒋焱说出这个故事的前一刻，陆璟依旧这么觉得。

　　【陆璟，别怕，你只管往前走，其他的交给我。】

　　【你是玄六，我玄一，所以我注定让我来照顾你。】

　　【六儿，我有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奇人能和普通人一样，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你会帮我的，对吧？】

　　【六儿，你不是异类。别去相信那些人所谓的命，所谓的克，你就是你。你叫陆璟，就这么简单。】

　　【要是有一天，我们的梦想都实现了，我们就辞掉玄部的职位，出国结婚吧！】

　　陆璟想起来了，他那句好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是黎放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轰！”

　　审讯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黎柒站在门口，他紧盯着里头的蒋焱，一字一句地问他：“钱进现在在哪里？”

　　蒋焱看向门口，黎放和黎柒还是有点像的，他有些恍惚。

　　“我问你，钱进人呢？”

　　蒋焱看着黎柒，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在说：“你就是黎放的弟弟吧，你有一个很好的哥哥。”

　　“我他妈要你说！！”

　　黎柒最终还是没有踏进来，红着眼睛，转身跑开了。他怕他一旦踏进审讯室大门，就会忍不住直接杀了蒋焱。他当然知道，他哥哥很好，没有人比他哥哥更好了！

　　他哥哥才20岁，还没开始真正的一生，就已经结束了。他哥哥救了钱进，这是他哥哥做出的决定，黎柒纵使很难受，也没有办法做出谴责。

　　黎柒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救钱进，那这个人，一定不是黎放。

　　因为，黎放就是这样一个人。

　　黎柒满腔的怒火找不到发泄的渠道，他顺着整个公安局走了一圈又一圈，他应该怪谁？源头依旧是国殊会，可是这个成立了上百年的部门，他们拿什么去斗？

　　“黎柒！”蒋方骐把人拉住，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黎柒的情况显然不对。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黎柒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对不起。”蒋方骐看着黎柒，颤抖的说出这三个字。他现在只找得到这三个字，无论是因为蒋焱，还是因为他自己。

　　“滚啊！”

　　这三个字，像是打开了黎柒情绪的最后一道阀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一瞬间喷涌出来。

　　黎柒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哭，无助的唔噎声让周围人都红了眼。

　　“黎柒，对不起。”

　　蒋方骐蹲下身，轻轻环住黎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