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酒（三）

佳食斋厨房处，大片大片的鲜血洒了一地。灶台上还摆放着一些骨头，骨头上还带着些血丝和残余的肉片。

蚊虫飞舞着，在众人耳畔“嗡嗡”直叫，吵得人心烦。

一具已经没了脑袋，没了半只手的尸体呈跪拜的姿态摆放在门口。

捕快刚刚进去时，与摆放着的无头尸直勾勾地对视了两眼，差点掉头就走。

暗杀地点处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涌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对着尸体指指点点。

斐杏在路上与洛伏雨走散了，此时挤在人群中。她费力地扒开人群，凑到了前面。

这时，有一个人突然从一边闯了过来。

那是一名穿着褴褛的男子，脸上布满了许多伤疤。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菜刀，笑容疯癫。

众人被这人怪异的模样吓了一跳，纷纷撤开，给他让了路。

男子的目标很明确，只是在众人的面庞上扫视了一眼，便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斐苑正皱着眉大声呵斥着周边的一名仆从，仅因为那人在刚刚随着人群涌动时不小心推了她一下。

她面露讥讽，正打算让身边的侍卫将这人拖下去时，一个头发脏乱，身着粗布的人便冲了过来。

在众人都未料到的情况下，把刀尖狠狠地刺入斐苑的腹部。

正在一旁观看的斐杏:……干的漂亮！

男子双眼通红，将刀身拔出来后，再次深深地刺进女人的腹部。

哪怕是周围的人拥了过来，他也只是紧紧地握住那把菜刀，恶狠狠的盯着身下惊恐万分的斐苑。

在一片混乱中，男子不知怎么的便挣脱了侍卫的桎梏。他举着刀，不知是谁的血迹顺着刀身缓缓流下，滴落。

他笑着，脸上的伤疤随着笑声愈发狰狞:“你们这群帮凶，这群畜生！我弟弟他还那么小，你们是怎么逼得他自尽的？”

菜刀用力地在空中砍了几刀，他转身对斐苑露出愤恨又苍凉的笑:“哈，皇女？皇女就可以随意践踏他人吗？”

他的指尖发颤，手中的菜刀一直在抖动着。

斐杏心底忽然一惊，她踏出一步，却已经晚了。

男子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重重地刺了进去。

“扑通。”

他跪倒在地上，那双眼却还是看着斐苑，宛若发狂的厉鬼。

“斐苑……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嘴角溢出鲜血，他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却仍是不愿合眼。

“总有一日，我会……我会亲眼看着你来地狱陪我们……你们，所有人……都斗不过他的……”

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男子的生命停在了他最后嘴角勾起的那抹讽刺的笑容上。

就像在嘲讽他这碌碌无为却绝望的人生。

“别看。”

斐杏正愣愣地看着，却被人抓住了手腕，扔到了一旁。

此时的风已经有了冬风的冷冽感，处在人身上，刮得心脏疼。

斐杏眼睛有些涩然，她迷茫道:“洛伏雨，又死人了。”

洛伏雨觉察到女孩冰凉的指尖，心底叹息:“我知道。”

嘈杂声越来越大，让捕快忍不住擦了擦额前的汗。

他看着眼前这一片惨像，心底不禁暗暗叫起苦来。

这次不仅死了人，还伤了皇女，这……这可真是冤孽！

指挥着人把处理现场，他却突然感到心底一片冷嗖嗖的，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般。

待回过头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夕阳西下，两人牵着白马缓缓往回走，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两人一马的影子拉的很长。

白马似乎也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大事，老老实实地走在一旁，也不像平日里那么爱折腾了。

“李源，李若的哥哥。”

斐杏出声打断了沉寂的气氛:“这两人从小便被父母丢弃，在陆家口中，是哥哥拉扯着弟弟长大的。”

她墨色的睫羽颤了颤:“我早该认出来的。”

先前那个死去的人，是弟弟。

但她没有。

她或许在那一刻可以将人救下，这样两人可能都可以活下来。

至少……也不会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去。

她到现在还记得李若死前向她望过来的眼神，哪双眼的深处似乎还带着微弱的光。

可是，最后还是熄灭了。

斐杏以为自己早已见惯了生死，可到最后那一刹那，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受不住。

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她低下头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吼道:“斐苑！”

洛伏雨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他太明白这种感受了。

少年抚摸着白马的头，清冷的眸看着那浑身压抑的女孩，笑了。

远处，呼儿唤女准备回家的声音传来，小镇的嘈杂与喧哗逐渐消散了。

无尽的夜色也随之而来，吞噬了最后一抹光。

洛伏雨扯着女孩的衣袖，垂下了眼眸:“该回去了。”

他对上女孩那双怔愣的眼眸，笑道:“天凉了，该走了。”

说罢，便抬步走在了前方。

斐杏跌跌撞撞地跟着，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少年挺直了背脊落到了他握住自己的指尖上。

她张开嘴，嗓子还带着一些哑:“你不怪我吗？”

洛伏雨问:“为何要怪你。”

“他们死了。”

“嗯，他们死了。”

“是我害死的。”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救下他们便好了。”

洛伏雨猛然转身，他凑到女孩面前，眼底带着漠然:“你错了，小杏儿。”

他虽是笑着的，却总给人一种凉薄之感:“即使你救了，他们也活不久的。”

“你之前也说了，很少有人会不屈服于皇女，哪怕那是一个冒牌货。”

女孩指尖收拢，节骨处泛着白。

洛伏雨继续道:“可是那些不屈服的人恰巧被我们碰到了，而那便是他们的下场。”

他伸出手将女孩被风吹乱的发拢了拢，柔声道:“该回去了，小杏儿。”

这并不是你的错。

错的只是这个世道罢了。

我们不必为此自责，甚至为此来伤害自身。

女孩沉默良久，反握住少年温热的指，轻声道:“好。”

狐狸突然发现伏宝把小杏儿当女儿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