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宫灯长明，四处皆是喜庆的红色。
“陛下？”穆德庆看着愣在紫簪牌位旁的帝旭，轻声而又略微焦急地提醒道，“新人和大臣们还等着您呢。”
“哦。”帝旭揉揉眉头，从旧事里回过神来，松开了抱着牌位的手，拍拍掌站起身，“那就走吧，叫人把皇后的牌位仔细放好。”
“陛下……不带着皇后娘娘看看吗？她们毕竟是姐妹。”这话，穆公公说得小心翼翼，边瞧着君王脸色边开的口。
“穆德庆，你是不是觉得今日大喜不宜处置下人，所以越发肆无忌惮了？”
帝旭话音未落，穆德庆便慌慌忙忙跪下来:“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着，历来公主出嫁、帝后相送，若是缺了，您将来会有遗憾……”
“行了行了，起来吧。”帝旭心下好笑，自己今天心情好，怎么这人还这么胆小？唉，一个个的，怕他怕得跟见到活阎王似的，真是无趣，还是方海市胆子大些。
帝旭解释道:“之前因为紫簪的事，朕与和顺公主闹了不少别扭，虽说都过去了，但芥蒂还是有的。今天她成亲，新娘子最大，紫簪的牌位还是别带了，不然勾起缇兰的伤心事，岂不扫兴？”
“是，是！”穆德庆挥挥手，一旁的小太监们急忙过来干活，仔细地捧了先皇后的牌位去收好。
穆德庆则跟着帝旭准备出发了。
“再说了，”在车驾上，帝旭又补充道，“只要朕心中有紫簪，就是她到了现场。”
“是，陛下最是长情的人啦！”
“就会说好听的，”帝旭嫌弃道，“你消停会儿吧！”
“奴才遵旨！”穆德庆如遇大赦，总算是暂时不用想着如何与陛下周旋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吾！
宴厅宽阔，从外面看便已不俗，可以料想殿内应该更是装点得格外富丽堂皇。
灯火如昼，映得石阶格外分明。
缇兰和海市暂时分别，对望两端。观礼的人群见证着这场神圣的婚礼。
——“公爷，随侍的婢女大多都是我们和陛下的人，信得过。”
——“那就好，也派人盯紧碧红碧紫，她们露个面让注辇不起疑心即可，不要让她们生出其他事端。”
帝旭又将当日在圣旨中的期望复述了一遍，这回，主要是讲给朝中的大臣以及奔波折返的注辇使臣们听的。
他们在缇兰和亲时随抵天启，想着过些日子看看公主的状况再离开。可探听到的消息是，缇兰不得圣眷反遭嫌弃，于是他们内心半是遗憾半是放弃地离京启程。但还没走出大徵呢，又听闻帝旭赐婚缇兰给一个年纪轻轻没有官爵的方海市，还说是为了两国之好？但即便是内心再不屑，使者们也只能往回赶了。
季昶抻着脖子看向高台，眼都直了。
行了，该说的客套话都说完了，帝旭想，听不听话就看注辇的选择了。
他像哥哥一般，执了缇兰的手，一步一步向着方海市走去。
缇兰感慨，她与帝旭能这般心平气和地相处，真是难得。回忆里最多的，总是掐脖与咒骂，少有安宁的时候。
自己的身份变化了，帝王的态度也好多了。
外人看着，她一级一级地下阶去，好像从淑容妃到了臣妻，是一条下坡路。可只有缇兰和海市明白，这非是被贬，而是恩赏。
摆脱帝王的迁怒，摆脱和亲的命运，摆脱宫中的束缚，与心爱之人、相惜之人携手。
红毯绵延，金线细绣，可到底荣华富贵，只是脚下之物罢了。真正值得珍视的，还是海市递过来的这只手。
握紧了，就一辈子不会放开。
“行了，进殿吧。”帝旭如嫁妹般将人送到方海市身边，转身对众人道。
“是。”
“这宫殿大气宽阔，还更方便些。”帝旭边说，边看着四周陈设道。
海市知道其中利害，道:“多谢陛下。”
霁风馆是陛下的暗卫营一事虽说是事实，但明面上，它主要负责宫城值守。那些替皇帝杀人的勾当，隐于其下，秘而不宣。说起来，朝中之事，波诡云谲，为了皇位安稳、政局稳定，哪位君主能做到活一辈子却手上不沾血呢？藏得好、瞒得深罢了。为了皇家的声誉和民心的归顺，这些事不便见光，更不能见光，否则闹得人心惶惶、苛责君主，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乱子来。
方鉴明的身份还是个秘密，情报暗线等更是机要，婚礼人多事杂，便是再小心，也难免混入奸细，无论哪个被人发觉，于霁风馆、帝旭乃至大徵而言，都是不利的。
除了这些，海市也不希望霁风馆被打扰，那是馆中人的圣地，若是外人来得太多，只会扰了其间清静。
正好，借着缇兰注辇国公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在宫中办婚礼，也不是不可行，还可促进两国交流。
吉时到。
一双新人齐齐向着帝旭的方向走来。
天子威严，于高处尊位坐镇。季昶和穆德庆立侍殿下。
司仪官喊道:“行沃盥礼！”
铜盆里盛装了清水，供海市和缇兰净手。
擦干双手，仪式继续。
众人看着这二人的打扮，缇兰穿着异域的红色皂纱婚服，海市着本国的高冠长袍，心中都对这杂糅了两种风格的婚礼啧啧称奇。
一拜君王。
从帝旭的角度看，海市和缇兰，男左女右，一双璧人。帝旭很满意，挥了挥手，让“他”们平身。
虽然再怎样我都想骂你，但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促成了我和缇兰的姻缘，海市想。
虽然之前的事让我很难不骂你，但谢谢你准许我嫁给相爱的人，缇兰想。
朕真是当世红娘兼月老，帝旭自得其乐。
夫妻对拜，海市拱手，缇兰福身。
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你。
谢谢龙尾神让我遇见你。
“芝兰茂千载，琴瑟勒百年。”
伴随着这道祝福的声音，海市和缇兰坐到了燃放着红烛的桌案两边。
“酳酒——”
金色酒壶缓缓往金酒杯里倾倒佳酿，映着烛火，仿若酒液亦是金子做的一般。
“关雎双比翼，并蒂连理枝。”
原来和心上人对饮，是这般如诗般美好的境界，甚至还要更奇妙些，简直无法用诗句来形容。
“再酳酒——”
这次，二人各执一半葫芦，这葫芦小巧精致，外层红艳，饮尽其中之酒。
“千里牵一线，百年结双心。合卺——”
两瓣红葫芦合在了一起，红丝线缠绕其外。
“夫妻交拜。”
对着红烛，海市和缇兰互相俯身。
“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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