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已修改）

霁夜，冰族大殿

新上任的年轻冰王将要迎娶深海宫的公主，今天是新王登基以来最热闹的日子。冰族举国欢庆，喝彩欢呼声在城中上空盘旋不去，绚丽烟火盛开在冰族湛蓝澄澈的苍穹上。

刃雪大殿雪白长毯上的荆棘暗纹从门外延伸到大殿尽头。樱空释立于王座之前，纵横交错的冰棱将光反射在冰王的脸上，他左后方坐着老冰王冰后，他们皆盛装出行，参加这盛大而空前绝后的冰族婚礼。

冰族的王，神色淡漠，恍若置身于这场盛宴之外。他身着繁琐华美的幻术长袍，雪发冰冠，独眸淡淡地扫过眼前的所有。

这是樱空释的婚礼，这场盛大的宴会带走了冰火圣战最后残留的疲态——至少让大部分人暂时忘记了四圣离奇失踪的案件。

台下穿来一声温柔呼唤，雪发蓝眸的男子眸光轻转，望向声源传及之处。

卡索抬起手中的酒盏，面色温柔，脸上带着真挚开心的笑容，然后向他恭敬的敬酒。兄长的笑容总是那样温暖，似乎可以消融刃雪城的寒冬。

那是卡索很久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开心神态，见状，年轻冰王眼底总算有了一丝暖意，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倏然，前方的殿门自内而外地推开，宫殿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黑夜中忽而闪烁着一抹刺眼光亮，人鱼公主的轿撵浩浩荡荡进入了刃雪大殿。

人鱼姬群华服加身，款步而来，前后簇拥着一台高轿。漫天的樱花飞旋又落下。

坐在轿车之上的人鱼公主，隔着层层纱幔，面容看不真切。

轿车缓缓停驻，樱空释走下冰阶，几步后在轿前停下，侧身向轿帘中的女人伸出了右手。

那只苍白的右手上，戴着镶嵌有宝石的王族权戒。

帘幔中递出一只雪白柔夷，慢慢放入了樱空释的掌心。樱空释收掌，将那柔若无骨的手纳入冰凉十指。

轿中女子撩开帘幔，探出头来，顺着樱空释牵握她的姿势，提裙优雅地走下轿梯，和樱空释齐肩而立。

和岚裳公主一样，她的妹妹也有着艳冠三界的美貌。樱空释垂头。同是人鱼族的直系血脉，但她的美丽却和岚裳的明媚动人截然不同。

她微微抬起头，深邃紫眸像是包容浩瀚星辰的无尽海海面，竟叫樱空释一眼望不到底。但他看得见她眼底是虚伪和冷漠，而非新婚女子该有的娇羞和期待。

她似是抗拒樱空释掌心里的冰冷，微微动了动指尖挣了挣。

樱空释错开目光没有再看，携她共上高阶。当着三界众生的面，拿过一旁沉甸甸的发冠，在织夜微微伏下身后放在她的发顶。

发冠上垂着剔透晶莹的宝石，宣告她从今以后尊贵的身份。

樱空释抬起她的手，把侍女呈上来的婚戒圈入她第四指。织夜忽觉关节一紧，一种压迫自那指环传遍她四肢。

那枚指环像是生出藤枝一般，死死吸附在她手上。织夜觉得心口发闷，身侧的手扣动食指，暗暗抵挡这道刻意施加的灵力压迫。

樱空释抬起她的左手，不动声色地化解她施展幻术的小动作。

织夜抬头看着樱空释，樱空释却没有看她。

下一刻，她和樱空释一齐转身，接受群臣俯拜，整齐的俯拜声在她耳畔回荡。

少年将音色刻意压的及低，他的命令是不可侵犯的尊贵王权。

“今日，本王迎娶人鱼族公主织夜为后，愿两族世代交好，三界再无战乱。”

史官提笔匆匆叙，记录下百年圣战告一段落，冰族新王樱空释迎娶人鱼公主。

天宫之内，面容邪魅的男子转动着手中的星杖，望着天幕上映出的一幕幕，笑的越发诡异。最后，他挥动星杖操纵几颗行星体交换位置，重新组织为不同的星象。

*

冰王寝殿。

织夜坐在镜前，抬手触摸着额心垂挂的宝石。

甫才脱下人鱼公主的衣裙，她已经换上了冰族的礼服。

她这一嫁，是替岚裳。她自知本身就是人鱼圣尊养的一颗棋子，却不想这么快就被用尽了，替她那痴痴深爱卡索的孙女嫁给樱空释。

与其说是嫁，她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换了一些人对付。

她忽然笑了，镜子里的女人容貌冷艳，神色玩味。

她忽然收起笑意，侧目望向步入内殿的男人。

樱空释望着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开口：“原来，你叫织夜。”

织夜轻轻笑，起身绕过他，动作自然地绕上他的腰身，伸手要触及他的腰封。

樱空释垂头看见她的手，这亲密的举动令他戒备起来。

“人鱼族的二公主。”

“是的。冰王殿下，我们见过。”

是那一年冰火大战，樱空释前往人鱼族借兵，遇上了人鱼族口才伶俐的二公主。

“冰王，你我为何嫁娶，我心知肚明。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要你给予我应有的权力和待遇，我们便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

刹那冰冷的幻术气息将织夜没顶笼罩，空气中那丝樱花香愈发冷冽。樱空释抓住她的手腕后挪开，无声又委婉地告诉她，他不喜欢他人的触碰。

织夜动作一顿，已经明白了樱空释的态度，收起了脸上虚伪谄媚的笑，向后退了两步同他拉开距离。

“这里是刃雪城，而孤是冰族的王，你是在与孤讲条件？”

“我是您的妻子，只希望我能得到我应有的东西。”

织夜的眼睛生的很美，微翘的眼尾，即使不笑也让人误以为她在笑，眼尾那抹妖娆的冰蓝色花钿更衬托出她的妖惑。

“既然我并不是因为爱而娶你，自然会对你好的。”

樱空释最终还是走了，只留下满屋淡漠樱花馨香，雪花飘零。

*

冰族广场的鹰嘴头上，一道泠然孤影，凝望着远方，整夜未寐。

他利用织夜拉拢人鱼族，是因为他无法对一心爱着哥哥的岚裳下手。娶谁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与谁交付自己的下半生，这对樱空释而言根本是太过美好的幻想。他想要的，从头到尾不过是给哥哥自由罢了。樱空释的手抚上冰凉的暗银眼罩，想了想，终究没有取下来。

他早已不记得，在冰火圣战时，每每落日藏入西山，总会有一只美丽的人鱼，趴在无尽海岸的礁石上，远远地望着冰族高台上那个身影。

而他只记得纷飞的雪花，波涛的浪潮，还有盘旋的霰雪鸟。

也许他曾经看见，但也从未在意过那只人鱼。

———完———

第一章已修改，修改日期2019.11.15

第一章二修，2021-2-27

第一章三修，202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