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日转瞬即逝，三人正在回幻雪神山的路上，经过无尽海时，女人问他：“听闻这偌大的无尽海下住着神秘的人鱼族。”
樱空释身形明显一僵。
女人疑惑不已：“可是这无尽海下不是还住着人鱼族吗？”
樱空释没有看她，边走边道：“十五年前三界动乱，如今人鱼族子民四散在三界，这无尽海下的人鱼族早已不似当年繁荣。”
“我没有经历过这场战争，也算是幸运。”
那场战争是樱空释亲手制造，是渊祭借他之手带来的浩劫。当年他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可以杀死渊祭，可以还三界以安宁，可以让幻雪神山永远成为一个传说，可以不让织夜和卡索因为他失望。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幻雪神山如今成为人人向往的神圣乐土，卡索和他的来往少了，织夜死了。
织夜以命作为契约，和隐莲达成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交易。全天下都在歌颂樱空释的伟大和威风，没有人记得那个真正救赎苍生的冰族王后。
樱空释眼底又浮现出落寞，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心思隐藏这份情绪，他突然停下来，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女人身上。
然后他蹲下身抱起小小的宬晔，牵住她的手，念诀召开了结界，金黄色的法阵在樱空释脚下绽放，他们走入法阵中央，身形也渐渐消失。
织夜垂下眸，没有回握樱空释，只是被他牵着向前走。
果然，他的手还是很冷，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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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幻雪神山之后，樱空释又回归了繁忙的生活。他会在天亮时离开宫殿。
织夜经常代替其他人送一些东西给樱空释，然后陪在他身边。只是她撑不到后半夜，常常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樱空释的床上，而他就坐在外阁处理事务。
这里的宫人还是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夜夫人，但是樱空释的宫殿里也没有多少宫人。这座宫殿也没有名字，若不是它的规模最大，她有时甚至认不得回来的路。
自从出去一趟回来，她总觉得樱空释给她的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以前对他虚情假意，怕他惧他，抗拒他的靠近，只想离他远远的。但现在她总是忍不住靠近他，她享受被他身上清冷的樱花香包围。呆在他身边，她会很安心。
可樱空释对她的态度还是那般平淡，他放任她的一切，对她有求必应，但没有任何与她亲近的举动，就好像千灵族的那一个吻和画舫上的拥抱是一场梦。
可她并不知道，樱空释是极力控制着不对她太亲近，可他清楚自己还深爱着她，便无法拒绝任何一个同她亲近的机会。也许织夜会重新爱上他，不再想起以前的一切，也是一种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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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火族来访。
管理火族的是当今的东方护法灼华，此次同行前来的还有火族唯一的公主，协同东方护法管理火族的艳炟公主。
传闻在末战之中，火族公主身受重伤，昏睡调养了一段时间后又失踪不见，后来又重新回到了火族，现下已经是东方护法未过门的妻子。
樱空释坐在主殿的宝座上，身着玄色殿服，衣袍上银光闪烁的纹路如同幻雪神山上空渺渺星海，神秘而又庄重。圣光普照，他身周泛起一圈不可思议的淡黄色光晕，容貌如斯俊美，英俊又冷酷。
主殿内静侯着所有的神主和余下三位护法，殿外禁卫军林立，整个神山的气氛十分严肃沉重。
织夜携着宬晔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女人衣着华美，长发半挽，发间流苏摇曳，珠花熠熠。她微微颔首，小半张脸藏在厚厚的毛领间。
今日是宬晔带她来的此处，樱空释不常陪伴宬晔，他便喜欢让宫人领着他到高处看樱空释上朝。
“小殿下，今日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今天火族的人要来神山，灼华叔叔和火族公主都回来。”
织夜想了想，神界太多神了，这些称呼听上去都很陌生。也罢，她只要陪着小殿下便好了。
远方浮现出一抹烈焰般的红色，像是白雪中燃烧的圣火，一行人渐渐靠近了天宫，她眯了眯眼睛，勉强能看清打头的一对男女。
未等她看清，那名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直接将头转向他们所在的高台，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织也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抱着宬晔后退一步，躲开那人的目光。
“怎么了？”艳炟偏头问他。
“没什么。”灼华摇了摇头，转而打趣身边的女人道，“事到如今，你也总算愿意原谅樱空释，踏进幻雪神山了。”
艳炟释然一笑：“火王本就逆天而行，生灵涂炭，为祸三界。他变成那样，我也有错。就算樱空释当年不杀了他，火族的历代先祖们也会杀了他，天下苍生也会杀了他。”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恨他，他杀了我的哥哥们……”
灼华牵着她的手，指尖用力，像是安慰。
二人相视一笑，火族公主转过头，笑容明媚地踏进了天宫。
樱空释单独留下灼华商讨事宜，艳炟一个人随便逛了逛幻雪神山，她随着宫人的指引去少主殿找宬晔。
此刻织夜正靠在天台的躺椅上，身边小小的一只团子窝在她腿上，听着女人为他念史书里的故事。天地间只剩下两种声音，檐上的风铃在叮叮当轻响，榻上的女人在柔声说话。
织夜察觉到了来人，她拍了拍身边的宬晔，两人一起站起身来。宬晔乖乖地向艳炟行了礼，乖巧地问好：“见过火族公主。”
艳炟双唇因为惊讶而微张，她看了一眼宬晔，又看向女人。她眼前围着薄薄的红纱，却依旧能看出她双眼的轮廓，她优雅地向艳炟问好，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她是织夜？
艳炟反应过来，向织夜僵硬地笑了笑，转身赶去了樱空释的主殿。
织夜看着女人有些慌张的背影，眯眸想了片刻，对宬晔说：“小殿下先自己看一会，我去给你父王送东西。”
艳炟来到樱空释和灼华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樱空释：“偏殿的那个女人……”
正在议事的两人静下来，樱空释垂眸看着桌案某处，不发一言。
灼华半个身子支在樱空释的桌子上：“我方才进幻雪神山的时候也发现了，那个女人的长相和长姐有九分相似。只是为何她的眼睛……”
“樱空释，现在这个女人可是你纳的妃子？”
织夜在后门，把三人的对话听的真真切切。伸出一半的腿突然退了回来，她触在宫门上的指尖顿了顿，然后转身又离开了。
樱空释微微侧眸，似乎是看了看身后。
灼华：“怎么了？”
樱空释摇了摇头：“她不是别人，就是织夜。”
灼华和艳炟同时震惊地睁大双眼，灼华的手微微颤抖：“你说她……织夜复活了？”
樱空释点了点头：“十五年前，妄空偷走了隐莲，织夜便在一年前复活了，只是最近才回到我身边。”
灼华点头，他知道妄空被关在怨深渊之下。
“但是她不记得我了，也不知该不该让她记起来。”
屋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地轻响，扰乱了人的心绪。
织夜抚着趴在自己膝上的宬晔，翻着手里的史书。书上详细地描写了那年末战的情形。她了解到传说中的魔头渊祭，但她并不能查阅到渊祭是如何被制服的，又是如何被封印的。
突然有一阵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阵阵回荡，扰得她头疼。这道声音像极了樱空释的，在不断重复着夜夜两个字。
“夜夫人！夜夫人！”
织夜猛地回过神来，调整好神色：“怎么了，小殿下？”
宬晔皱着鼻子，担忧地看着女人：“您方才怎么了？”
织也摇了摇头，顺着小孩柔顺的发丝，笑着道：“我没事。小殿下……你可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宬晔听到这句话，神色变得失落，低下了头：“我生下来便没有母亲，我不知道她是谁，没有人肯告诉我。”
“就连释尊主……也不曾告诉你吗？”
宬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要一提到我的母亲，父王就会很伤心，我不想让父王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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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空释宴请了远道而来的火族使者，他坐在主位上，端着手里的酒杯，不怒自威。
殿内觥筹交错，一室醇香。被奉为贵宾的东方护法和艳炟公主站在离樱空释的最近处，笑着和樱空释交谈。
樱空释巡视了一圈，发现女人就坐在不远处，正在替身边地宬晔夹菜，他这才放心地移开了目光。
织夜的指尖触碰了下自己的眼纱，然后直接伸手将它摘下来。她晃动着手中的樱花酿，樱花花瓣漂浮在酒上，已经被泡的颜色发深。她低头慢慢抿着，不留神便喝完了。
她觉得这酒的味道甚好，就像某人身上的樱花香，令人沉沦。她拿起酒杯又替自己满上一杯，起初喝时心情复杂，到后面却心情舒畅，只是觉得心头还堵着什么。脑子里慢慢混沌一片，眼前也变得朦胧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宬晔摇着她的手，急切地一声声唤着：“夜夫人，夜夫人！”
织夜缓缓睁开眼，眼底迷离，她勉强还能看清的事物，对着宬晔一笑后起身牵着他的手欲走。
宬晔却突然停了下来，织夜不解地低下头看他，若是再不回去，她就走不动了。
清冷的樱花香夹杂着酒气环绕在她身后，樱空释喝了酒，却不像她这么狼狈，更像是丝毫没醉的样子。
“夜夜……你喝了多少？”
织夜转过身看着樱空释，若不是她蒙着水雾的双眼和酡红的脸，倒看不出来她喝了酒。
“来人，把小殿下带下去。”樱空释说完，便弯下腰打横抱起女人，信步离开了天宫。离开天宫时织夜迷迷糊糊地朝里看了一眼，原来宴席已经散了，天宫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打扫的宫人。
樱空释把她抱回自己的寝殿，她的后背刚触碰到软绵绵的衾被，便微微支起身，软软地勾住男人的颈，沾染着女人馨香气息的酒香在空气中魅惑地流动，直直钻进樱空释的鼻尖。
“夜夜，不要胡闹了，好好休……”
女人陶醉般半眯着眼睛，指尖上轻飘飘的力道触在樱空释唇上，灰色的眼中第一次凝聚着光彩，倒映着他的样貌。
“我于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你究竟把我看作谁？”
樱空释唤她夜夜，这般温柔，这般亲密无间。可他唤的到底是谁？
樱空释轻皱眉，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脑子里想的是是要帮她掖好被角让她好好休息，可对方只是这样轻轻地抱着他，他就无法放手。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你好好休息，我叫来医师来看看你。”
女人的手软绵绵地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樱空释见她似是睡过去了，松了口气，帮她盖好被毯后起身欲走。
顺着他的衣角传来的一道力量阻止了他的脚步，他意外地没有站稳，被女人拉下去。
女人顺着他的嘴角吻到他的唇上，她笨拙地亲他，动作轻缓又缠绵。樱空释浑身一震，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此时所有感觉仿佛都汇聚在唇上。
他突然闭上眼，二人十指紧握，他擒住她的手压向两侧，顷刻反转了被动的局面。男人清冷却带着情欲的气息将她彻头彻尾地包围，他肆意地掠夺她口中带着酒香的甜美。口鼻中的氧气逐渐稀疏，织夜颦眉，喉咙中发出难受的呜咽声，手腕摆动似有挣脱之意。
樱空释慢慢停下来，睁开眼看着身下的人，眼中情绪复杂。他的长发垂落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扫过她的皮肤，有些发痒。女人双眼迷离，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滴泪，随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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