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下折花

　　吃完饭，张小凡想着找那少女理论，一群人就在客栈留宿了，三人各自回去休息，这一夜，是张小凡五年来第一次离开青云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盘起腿，在黑暗中坐直身子，深深呼吸，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身前，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若隐若现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张小凡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心情一片平和，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那位慈和的普智和尚。

　　他再也没有睡意，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山海苑的后园建在一个花园之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建有四个庭院。张小凡从自己所住的西苑走了出去，便到了中心处的那处花园。

　　这时已是夜深，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张小凡心头一阵惘然，顺着这小径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张小凡停下脚步，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忽然，一支纤纤玉手，仿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印着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支花上。

　　折下了它！

　　他转头，看了过去，一个水绿衣衫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满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张小凡怔了一下，认出此人便是那个骗他灵草的美丽少女，此刻见她依然身着那一套水绿衣裳，在月光下肌肤如雪，清丽无双，恍如仙女一般。

　　那少女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张小凡皱了皱眉头，有些着急的开口道：“这花儿开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折了它？”

　　那绿衣少女明眸流转，眼波如水一般在张小凡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被我闻它香味，更是这花三世修得的缘分。你这样一个俗人，又怎么会知道？”

　　张小凡愣了一下，平日里木讷寡言，一向压抑内心的他生平第一次敢于展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摇头道：“这花被你折下，便是连命也没了，又怎么会高兴？”

　　绿衣少女瞥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花，怎么知道它不会高兴？”

　　张小凡听了女子的话不知为何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你也不是花，又怎么知道它会高兴了，说不定这花儿此刻正是痛苦不已，啊，你看，那花上有水，保不定就是痛得哭了出来。”自屠村之祸发生后，他何曾有过半点快乐，又何曾有过一丝希望，师门眼中的废材，暗恋的师姐又心属他人，灰暗的生命，他好像从未这样敞开心扉直抒胸臆，张小凡也不知为何在这个少女面前他会毫无顾忌的脱口而出。

　　那绿衣少女明显呆了一下，片刻之后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当真便如百花盛放一般美艳逼人，几乎让张小凡看呆了眼。

　　“花泪？......哈哈，花泪，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大男人把露珠说成是花的眼泪，笑死我了......”

　　张小凡脸上一红，呐呐说不出话来，但看那少女笑得腰都弯了，脸上发烧，强自道：“那、那又怎么了？”

　　不想那少女听了这话看他样子，笑声反而更大了些，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这个静谧幽暗的花园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张小凡脸上发烧，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片刻之后，她又似想到了什么，声音温和，道：“哦，我叫碧瑶，你叫什么！”

　　张小凡冲口就道：“我叫......”窒了一下，他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那绿衣少女脸色一肃，看着似乎有些生气，但她看了张小凡负气的表情，便如一个赌气的小男孩一般，居然忍不住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把刚才她沉下脸的气势完全散了去，衬着天上月华，满园芬芳，这美丽女子面上满是笑意，仿佛她知道这样不是很好，摇着头正要忍住，却依然还是笑了出来。

　　仿佛，许久以前的天真，在今晚又活了过来。

　　月光如水，轻轻洒在她的肩头脸畔，映出了动人心魄的美丽。

　　张小凡不知何时，看得痴了。

　　那少女笑了一阵，发现张小凡正盯着她看时，嘿了一声，居然也无一般女儿家脸红的样子，反而径直道：“我好看么？”

　　张小凡却被她吓了一跳，像是做贼被人捉住一般，大感窘迫，但在那少女如水一般柔和眼波之下，竟有无处可逃的感觉：“我......你......呃，你，好看！”

　　话一出口，张小凡自己先呆了一下，心头浮起一股说不清的奇异滋味，那少女却似乎并不在意，面上有淡淡笑容，明眸皓齿，独立在月华之中。

　　“喂，”过了片刻，却又听到身旁传来叫声，张小凡皱着眉转过身，看着那绿衣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依然这般地问，眼波中倒影着他的影子。张小凡却忽然退缩了，刚才的些许怒气在片刻间全部消散，仿佛对着这个身影，些许的愤怒都是不应该的。他局促不安的回避了那柔和的眼波，带着一点怯弱，说了一句：“张小凡。”然后快步向后走去，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翌日，张小凡急匆匆的拉着田灵儿和曾书书离开，两人大为不解，只是张小凡坚持两人也没有多问。一道绿色的身影倚在窗边，看着张小凡落荒而逃，抿嘴轻笑了一声：“傻小子！”

　　这道身影正是碧瑶，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婉的眼波流转，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