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欢宜香

年世兰贵妃体验半月不到，就降回华妃，而且这回她被皇帝叱责，地位岌岌可危，从原本的三妃之首，现在不得不屈居三妃之末。

甄嬛对这个结果犹不满足，只是如今她孩子还在，理智尚存，但心里却逐渐认清皇帝凉薄的面目。

“年妃从未对我，对我的孩子报有善念，皇上明知她存心不良，却还是轻松放过了年妃。”甄嬛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是笑自己自作多情，还以为在皇上心里能有多高的地位，结果，不过如此。

“所以我从来不去试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富察芳仪替她梳着发，“因为结果肯定不是我想要的。”

“皇上要顾及敦亲王和年家，别说你的孩子没掉，就是掉了，皇上也绝对不会杀了年世兰为你的孩子偿命。你信不信？”富察芳仪希望她能看清现实，别再把宝贵的感情托付到皇帝身上。

甄嬛不说话了，眼泪汩汩地滑落下来，从前一直回避、一直未被正视的问题，现在不得不认真去审视了。

雍正二年的夏天，甄嬛几乎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挥泪斩情丝，说的潇洒，做起来却太难了，何况他们曾经那么好过，皇帝不知她心中所思，以为她一直怨恨自己对华妃处置太轻。

起先皇帝还能好言好语的安慰甄嬛，可随着甄嬛一日日消沉，身边又有淑贵妃等人的娇言软语，两相权衡之下，皇帝渐渐的就不再踏足碎玉轩了，任凭富察芳仪说尽好话也没用。

后宫的纷争，也随之寂静。皇后处理着繁重的后宫事务，淑贵妃为皇帝提供温柔乡，让皇帝暂且忘记忧伤。华妃现在深居内宫很少再见人。

而皇帝虽然不理她，却也不再处置她，依旧锦衣玉食相待。甄嬛所遭受的苦楚，就这样被轻轻一笔带过。

这样缠绵反复的忧郁和悲愤，使甄嬛的身体越发衰弱。

这次来请脉的是温实初，他一番望闻问切后，瞬间静默，神色微有惊异。

甄嬛见他面色不对，命侍奉的宫女下去，淡淡道：“莫不是本宫的身子还有什么更不妥的地方？”

他蹙眉深思片刻，小心翼翼道：“娘娘是不是用过麝香？”

“麝香？！”甄嬛愕然，“孙太医说本宫孕中禁忌此物，本宫又怎么会用？即便如今，本宫又哪里还有心思用香料。”

他紧紧抿嘴，似乎在思量如何表述才好：“可是娘娘的贵体的确有用过麝香的症状，只是分量很少，不易察觉而已。”他蓦然抬头，目光炯炯：“娘娘？！”

甄嬛心里一阵阵发紧，思索良久，摇头道：“本宫并没有。”然而说起香料，甄嬛骤然想起一事，这些日子来，自己只在一处闻到过香料的气息。于是低低唤了流朱道：“你去内务府，想法子弄些华妃平时用的‘欢宜香’来。”然后又请富察芳仪和安陵容前来一验。

夜来静寂，连绵聒噪的蛙声在夜里听来犹为刺耳闹心。

安陵容用指甲挑一点香料出来，轻轻一嗅，闭目分辨：“有青藿香、甘松香、苜宿香、煎香……白檀香、丁子香、鸡骨香……”她细细再嗅，不再说下去，忽然美目一瞬，神色惊忡不定。

富察芳仪忙问：“怎么？”

她微有迟疑，很快说：“还有一味麝香。”

果然，甄嬛一颗心重重放下。华妃承宠多年，久久不孕，这才是真正的关窍。看来皇帝打压年氏一族与敦亲王的势力是早就志在必得的了，也难为他这样苦心筹谋。

安陵容小心瞧甄嬛神情，又道：“姐姐这个东西是从华妃宫里得来的么？当日在她宫中我就觉得不对，然而当时只是疑心，未能仔细分辨出来。何况妹妹人微言轻，又怎敢随便提起。麝香本就名贵，以妹妹看来，这个应该是马麝身上的麝香，而且是当门子。这马麝惟有西北大雪山才有，十分金贵，药力也较普通的麝香更强……”

安陵容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她们三人是明白的，女子不能常用麝香，久用此物，不能受孕，即便有孕也多小产死胎。所以我虽然生性喜欢焚香，麝香却是绝对敬而远之，一点也不敢碰的。

甄嬛静默良久，方告诉她：“太医说我身上似有用过麝香的症状，而我自有身孕以后便不再用香料，所以奇怪。”

安陵容略一思索，道：“这种麝香力道十分强，在人身上无孔不入，姐姐那日在宓秀宫待了半日，估计由此而来，如此便会有用过麝香的迹象。”

这是，富察芳仪小声道：“前几日我管宫务发现，皇后在离宫前特命内务府加大对翊坤宫的欢宜香供量，原本我还以为皇后是为了安抚华妃。现在看来皇后未必不知情。”

她看着二女骤然冷峻的神色，心知当时在齐妃死时所埋下的种子，现在已经生根发芽，就要长成参天大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