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陛下于武英殿设洗尘宴为汉王接风。
圣上如今龙体欠安,难得乐呵,强撑病体连饮数杯。末了,张贵妃进言,道是到了陛下吃药的时辰,继而服侍他老人家先行一步。
太子今日亦是喜悦。
对于便宜丈夫,杨稚儿着实不甚理解。
人皆称道太子宽仁,她本来以为不过浪得虚名,熟料太子似乎当真友爱手足,对待两位别有用心的兄弟格外仁慈。
太子与汉王对饮,两人俱酩酊大醉。
杨稚儿有些出神,回神之际忽然发觉汉王正朝向她遥遥举杯。
她不知他留意她多久,只觉得心下冰凉彻骨。可是,她不敢表现得引人注目,只好有样学样朝向汉王举杯致意,而后二人各自饮尽杯中酒,他倒是没有为难她。
一杯酒下肚,杨稚儿直觉胃里滚烫,仿佛方才饮下的并非价值万钱的御赐佳酿,而是杀人不见血的鸩毒似的。
她偷眼观察皇太孙。
在场众人或真或假皆笑得合不拢嘴,唯独皇太孙依旧神情严肃,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只一个劲儿自斟自饮不知是不是悔恨错失建功立业的良机。
饮宴过后各人分别。
方便侍疾起见,今夜陛下留了汉王在养心殿西侧暖阁里头休息。
杨稚儿于宫婢太监的簇拥之下回到东宫。
不知为何,她心下不安。她总感觉宴上汉王打量她的目光不安好心,如同豺狼虎豹,似乎着意警示她当心一般。
奈何,宫中人多口杂,东宫表面无风无浪、实则暗潮汹涌,杨稚儿虽然觉察异常,但是不敢私自增添自己寝宫四周巡视的侍卫,只好彻夜不眠,蹲守床前,唯恐重蹈覆辙,如此生生熬过一夜。
所幸,一夜风平浪静。
杨稚儿心下稍定。
谁知,翌日晚膳过后她侍奉完太子汤药,回到自己寝宫更衣就寝。
她一把掀开丹橘帷幔,只见汉王早已不知何时端坐在她床榻上。
撇开他不适时宜地出现在这里不谈,一别多年,汉王几乎半点未变,他依旧丰神俊朗,五官深邃如同刀削,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犹如点漆,墨发高束,竟然半点银白不见。
相比之下,这些年来太子饱受旧疾折磨,身子已经大不如前,更不论容貌,只一味敦和仁善罢了。
见她惊慌失色,汉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粗糙指腹一寸寸摩挲过她的眉眼,触感有些刺痒——只有此处能够暴露他渐长的年纪,他掌心薄茧一年更胜一年老硬,尤其他方才凯旋而归。
汉王多年未见,长嫂风采不减,依旧动人心弦。
他的视线贪婪地游弋在她精致面庞。
汉王唔……不仅不见年华老去,反而平添三分风韵。
汉王长嫂不知,这些年来本王一刻也不敢忘了长嫂。每每回忆起那一夜的滋味,只觉销魂蚀骨,恨不得死在长嫂身下呢。
杨稚儿抵死躲避他缠绵亲吻,她竭力摆脱他的桎梏,奈何如何她身娇肉贵,所谓困兽犹斗不过徒劳无功。
杨稚儿为什么?
她潸然泪下。
杨稚儿你不是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汉王什么?
汉王故作不可置信:
汉王本王想要的……还没有到手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