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暖洋洋地笼罩全身,六月天的初升艳阳穿透软烟罗青莲幔帐,铺陈满地碎金。
张家婶婶近来脾气见长,据她本人所言,她在这个家里做了将近二十年的活计,从来没有揽下这么磨人的差事。
对此,韩轩深以为然。
叫人起床千真万确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工事。
她一面强忍呵欠对镜穿衣,一面嗯嗯啊啊十分卖力地迎合她老人家指桑骂槐。
“你说说,做什么什么不行,那个小陈原本只是外头买来负责收拾花园的一个粗使丫头,偏偏连个花盆也端不稳当。”
“后来太太见她年纪小实在可怜,调去自己房里伺候了。”
“太太房里啊!那是多么轻省的活计?结果呢?这才几日功夫就已经打碎了太太两三个翡翠玉镯了。真真烂泥扶不上墙。”
李诗情是啊是啊!真真烂泥扶不上墙!
末了,张家婶婶为自家小姐脸皮厚实程度深深震撼,自愧弗如,一时间无地自容,只好黑着一张老脸灰溜溜地出门去了。
韩轩紧随其后下楼吃早饭。
今日倒是难得,她甫一下楼来,便见肖鹤云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大喇喇地端坐餐桌一侧,双目微挑,十足挑衅。
李太太殷勤地为他添汤。
李诗情肖鹤云?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你不是向来在家吃饭吗?
便宜继母立刻眉尖紧蹙:
“诗情,我与你说过了,要叫鹤云哥哥,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韩轩失语。
果然后妈就是后妈,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肖鹤云此人大概有千张面孔。
青天白日、广大群众面前他自是个端庄知礼、温文尔雅的斯文少年郎。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时他便成了夜探深闺的衣冠禽兽。
一见前来学习进步的卢迪小弟他立刻变身刺猬,鼻孔朝天、语中带刺。
如今面对满满当当一桌子老少妇孺他反倒一本正经,连带着说话亦是温声细气,活脱脱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韩轩这厢里啧啧称奇,那厢里胳膊肘朝外拐的便宜继母已经不自觉地变成了女大愁嫁的丈母娘。尽管李诗情并不是自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她瞧着肖鹤云的神情倒是的确越瞧越喜欢:
“今日小肖带了张警长的口信来给你父亲,这不,你父亲听了,饭也顾不上吃,急急地出门,已经出上衙去了。”
“事发突然,小肖一早过来,来不及在家吃饭,又怕时间花费在来回上平白耽误你们学习,我这才留了人家吃饭。”
说罢,李太太又热情地一连拨了好几块韩轩偏爱的红糖糍粑在肖鹤云碗中,迭声催促:
“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
张警长的口信?
这么一大早老张便喊了老李出门,看来确实不是小事……之前狼人的事情虽然暂且不了了之,但是想必并不会轻易过去。
莫非今日就是……
韩轩一边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一边探寻似的朝向肖鹤云递去目光。
果然,后者好巧不巧正在回视她,眸光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