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夏雨连绵,到处都是泥泞不堪。马车轧过坑坑洼洼,泥水迸溅,略微有些颠簸。
韩轩坐在车里晃晃悠悠,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努力往角落里躲避。
然而,虽然她小巧玲珑,却远不及襁褓婴儿。二来,她不会缩骨功,再加之柳七娘麻瓜一个,既不会幻影移形,又没有隐形衣加持,就搁在这屁大一点的车厢里,要想完全不引起旁边这位小兄弟注意,未免不太现实。
话虽如此,可是韩轩怕啊!
她骇得两股战战、抖若筛糠,仿佛整个人置身冰天雪地一般,两排贝齿完美配合奏响一首《雪落下的声音》。
百里小哥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嘴巴撅上天,怕是犟驴也能牢牢栓在上头。
劳资不爽,要你哄我。
百里弘毅咋不直接把他那无理取闹的小心思子写在脸上呢?
轩轩恶寒。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给人背了正正好好不多不少十年黑锅,怎么这货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眼尾沾染薄红,星眸隐隐可见泪光,唇角敛得平直,唇色苍白不见半点血色,眉心紧拧,两边斜飞入鬓的剑眉梢上分别挑一抹淡淡的愁情。
谁要哄他呀?
柳七娘要哄。
按照柳七娘的个性来说,眼瞅着自己强取豪夺得来的亲亲老公委屈成这个可怜模样,她早就巴巴地扑上去了,上哪去留给她韩轩这一时半刻思前想后?
不行啊。
过不去这坎啊。
叫她韩轩做个饭简单,叫她腆起一张笑脸给人当舔狗,她拉不下这张老脸来啊!
即使百里小兄弟却是有让她做舔狗的本钱,可是……
他就是个弟弟啊!
还是个喂不饱的弟弟。
黑化一哥百里二郎啊!
这位小兄弟只有“吃不饱”和“要饿死”两种状态,要是她现在送上门去,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
不行。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不去。
说啥也不干。
还不如假装委屈呢。
不对,什么假装啊,是真委屈啊!
真是的。
她受多大委屈啊?
百里弘毅先委屈上了。
不行。她不能输。她得委屈。
这样想着,轩轩方才洋溢迷之自信的两边嘴角如同商量好了似的一同耷拉下来,双目低垂,好一副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
谁知,她面无表情尚好,佯装萎蔫反倒是一下子引起百里小兄弟的注意。
这厮施施然地转过头来,上下来回打量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
百里弘毅你……
他要说什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反正这厮嘴里没什么好话,还是先发制人比较稳妥,直接上口抢夺率先发言权?
老话说的话,伸手不打笑脸人,轩轩嘴甜:
柳七娘二郎,今日多谢你。
百里小老弟面色一红,话头亦是一顿。
他飞快地将脑袋转过去,好半晌这才重新回过头来,唇瓣蠕动,好像颇为矛盾似的,大概是不知应该以什么口气同她讲话:
百里弘毅谢什么?谢我从白四娘手中救了你的性命?还是谢我从白家老爷太太那里将你带出来?
百里弘毅柳七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倘若你今日丢了性命,你叫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