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偿恩

就在晨澈两人被扔到柴房时，江靛欣正吃着一碗热腾腾的白饭。她毫不客气地借住在妇人的家，得知妇人从夫姓洪，丈夫早年参军丧命，只剩两母女相依为命，不料月余前女儿上山采野菜后就没再回来，仅剩一只鞋在山林间。

江靛欣换上她女儿的衣服，虽布料粗糙，却很称身，好奇地问：“那宙人女子……对你们做了什么？”

“刚刚你都听到，我们村向来与宙人不对劲。”洪婶被她提起伤心事，依然耐心解释：“南宙的人民风与我们不同，起初只是到异国骗些钱财，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他们根本无意遵循我们的律法。”

南宙由众多小岛群立，各岛人民不论是民风，语言或是外貌都各有不同，他们每五年会在族内挑一位美女上供给南宙王以求庇护。自航行术愈加发达，他们也开始走出自己的岛屿，到别地探索。

起初只是到南宙皇都，后来渡船至更远方，或到西殷，或至北桏，继而慢慢学习其他地方的语言，只无论生活习惯，民风等等皆与别国大相径庭，一时难以改变，被视作异类。

有传一些宙人随意非礼女子的个案，也有在大街上啃生肉，又或他们以族内的礼仪对待初识的友人，却因不被理解而瞬间反目成仇的情况。

世上本就多排异之人，南宙的国民对异国落了不好的印象后，愈发不愿融入对方的文化，虽为了利益欢迎外来的人到自己岛上，但他们到外地时，却也留有傲气，大多数不会改变自己的习俗举止。

“自三年前开始，附近都有年轻女子相继失踪，直到半年前稍停后近月又再起，正正是那宙人女子来这里后的事。”

洪婶激动地道：“本来是村长儿子心善，见她在山上受伤昏倒把人带回来，压下村人的反对，许诺要她养好伤就走，这才让人留下。”

“怎料不仅是我女儿失踪，今日更在后山破庙发现村长儿子的尸首！”

江靛欣惊讶地问：“不是只有女子遇险吗？”

“定是被撞破她作恶才下了杀手！”洪婶没想过这层，恨恨发泄道：“一开始还装模作样解释，说到北桏是为了化解两地人民的误解。我呸！还不是把村长儿子杀了吗？”

江靛欣虽然觉得事有跷蹊，也不便在风口浪尖上反驳，只好又扒一口白饭，并趁她不注意取了两个馒头藏好。

虽车上还有干粮，但她完全认不出路，更别说一来一回要耗多久了，藏好馒头后才偷偷在屋内放下一颗银子作补偿。

江靛欣听到洪婶睡下的动静，伏在墙身细听一刻，直到隔壁传来时大时小的呼噜声，她背起剑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慢慢翻了出去，走到后院打了些井水，寻到村内关着两人的地方。

柴房无人守着，仅用铁链虚虚捆在门拴，加上年久失修，江靛欣很轻易就拉开了门，斜着身子自缝中挤进去。晨澈和那女子分开坐在两侧，柴房里气氛僵硬，只见那女子狠瞪着晨澈，场面很是好笑。

江靛欣放下水囊，掏出一个馒头给她：“我只偷了两个，要委屈姑娘饿着了。”

见晨澈依旧不动，江靛欣直接将馒头送到他嘴边，那女子不屑地说：“小姑娘别被他骗去，绳子早就解了！”

江靛欣一怔，瞄向他身后，果真留下一圈绳子，只是他仍将双手放在后面，似笑非笑地问她：“不喂了？”

江靛欣把馒头塞到他口中就松了手，向晨澈做了个鬼脸，又和两人讲述她了解到的情况，互相介绍，得知她名叫叱洛柔，是雷娜族，特征皆以褐肤为主。

叱洛柔精简地表明：“人不是我拐的。”

江靛欣点头，直说明日会到破庙找一下线索。

“不用。”晨澈三两口就咽下馒头，喝了口水，道：“现在去。”

叱洛柔不解地问：“都松绑了，你们为什么不逃走？”

江靛欣望向她，虽口上说要找证据，心底却早早就有了猜测。

不过就是村长的儿子行事时刚好救了叱洛柔，后利用村人对她的厌恶作护盾，将一切造谣成宙人的错。今日于破庙再次行凶被叱洛柔发现，自恃有恩而对她下手，最后因叱洛柔反抗而把事情闹大。

至于是不是她杀的人，又或者只是场意外，江靛欣就猜不出来了。

此刻上山，除了要看村长儿子的死因，更是为了找到今日遇害的那位姑娘，替叱洛柔证明清白。

晨澈问：“人是你杀的？”

叱洛柔嘻笑道：“谁叫他要我以身偿恩？”

晨澈淡淡地瞥她一眼，挥剑砍断铁链，背起江靛欣往外走去。

“我到破庙时看到那个姑娘正在反抗，进去抄起砖头就砸下去了。”

叱洛柔见无人理会，也不气怒，小跑跟上，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们走错了！”她虚虚指向右边：“她逃跑是往东边的方向。”

夜路本就难行，别说还要辨出东西南北，江靛欣向她指的方向望去，竟见黑漆中闪过一抹光。

她将杀人一事抛诸脑后，兴奋地说：“萤火虫！”

随后默默将脸埋在晨澈后颈，萤火虫还是虫，远远看一眼就好。

不过后面还有一团……鬼火？

江靛欣想了想鬼火的原理，提议往前查看。

就在此时，几人同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喊声，急步寻找，果不其然在前方发现一处荒废的陷阱，拨开枯叶就见一位年轻的姑娘蹲在下方。

叱洛柔：“是你？”

那姑娘心虚地往后一缩，随即点头：“请救我上去。”

晨澈瞥了叱洛柔一眼，见她没有异议，便跃下把人救出。

她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肩膊的位置更被撕开一个洞口，此刻也顾不上形象，急急跪下给几人叩谢。

江靛欣把人扶起，留意到她裙摆被溅到血，手上还有干了的血迹，有些不忍地道：“伤你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姑娘轻咬着唇，由衷地笑了：“那真是恶人应得的下场。”

她谢了又谢，听到江靛欣提到某处可能埋下许多失踪女子后，略有犹豫，还是许诺会将事情向村人解释清楚。

之后她就匆匆下山，再没有回头。

她的反应让人觉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