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卧室的门，永琪才松开小燕子的手，他其实也很紧张，生怕她露出什么破绽。
小燕子双手叉腰，瞪着坐在桌子旁边的永琪，“这下我不逃也不行了，你看看，今天就是一个端茉格格，我都被吓得不轻，呼，漾璇真是害死我了！”
永琪起身，拉过她的手，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脑袋，“我看你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刚才是谁还幸灾乐祸地瞟了我一眼？”
小燕子哼了一声，头歪向一边，“还不是你害得我这冒牌货差点露出马脚？”他要是早点配合自己，让自己逃跑，哪用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
看着她一副娇蛮的神态，永琪无声地笑了，他伸手将她的头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事，端茉顶多会觉得好多年没见，你变掉了，不会想那么多的。你自己镇定一点儿，安心当你的五福晋，不要多嚷嚷，更别又毛毛躁躁的，知道吗？”
他温热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庞，那热度，就被传递到了她的脸上，颊上发烫的感觉，好像又到来了。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可是……可是我毕竟是冒牌货，漾璇到底是怎样的人，我一点儿也不了解……”
“别怕，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嗯？”永琪瞅着她，她现在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让他爱极！
两人离得很近，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小燕子看着他带了宠溺笑意的黑眸，那里好像有什么漩涡，由不得她不沦陷：“五阿哥……”
“嗯……”他在等着她的下文，早就知道她有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现在这么近距离和她对视，从她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种感觉，他说不清楚。
“你对我真好。改天我跟紫薇拜把子的时候，一定会把你也带上。”小燕子说得很认真。
永琪笑了，他很愉快地用力捏捏小燕子的脸颊，揶揄道：“我跟紫薇本来就是兄妹，不用拜把子了。”
小燕子这次没有挥掉他的手，脸上依旧是认真的神情：“可我跟紫薇还不是姐妹，跟你也不是哥儿们。”
“幸好你没把我当哥儿们。”永琪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现在还不开窍，所以他不敢把话说得太过直白。
“不是！”小燕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我当你是哥儿们了，但是我们因为还没结拜，还不是哥儿们。”
“好了，我懂。”永琪放开她的脸颊，一手拨弄了下她旗头上的流苏穗，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小燕子，在宫里生存，其实有宫里的法则。你不想被规矩束缚，那就要懂得低调。”
小燕子眨巴着大眼睛，偏着小脑袋望着他，她听不懂他的话。低调？什么意思？
“其实端茉今天来，你没必要对她太热情。”永琪笑笑，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说宫里这些事儿，好像有点儿罪恶。可是，为了保护她，他又必须说。
“我没办法嘛，现在我是冒牌的漾璇，她口口声声叫着‘漾璇姐姐’，那我总不能对她冷冷冰冰吧？”小燕子也很无奈，具体说是提心吊胆加罪恶感。
“算了，不说了，总之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不失礼貌就可以了，太过热情反而会弄巧成拙。”永琪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不想再谈论这件会给她压力的事情，“对了，今天紫薇怎么说？”
“什么紫薇怎么说？”她还在思索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尔康送的礼物。”永琪提醒她。
“紫薇本来是要退回来的，还是我劝她再想想呢。”小燕子答道。
“退回来？为什么？”永琪想了一下，“难道紫薇对尔康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不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而是已经很喜欢了！”小燕子说着，还重重叹了口气，“可是紫薇好像有很多顾虑，她又跟我说到了晴儿什么的。”
永琪沉默不语，果然，尔康分析得是对的，紫薇一直躲避着他，就是因为众人都知道的关于皇阿玛和老佛爷之间的默契——尔康将来是要指给晴儿做额驸的。
“五阿哥，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小燕子握住永琪的手，身子也坐得很端正，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永琪回握了下她的手，微微笑着，“好，你说吧。”
“你保证尔康不是那种什么三什么四，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看上那个的纨绔子弟？”小燕子直直地盯着永琪，双手握着他的大手，期待着答案。
“呵……”永琪不觉笑出声响，他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严肃这么紧张的样子呢。“你跟紫薇的感情，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那当然！”小燕子说得好像永琪很小瞧她和紫薇之间的姐妹情一样，“我这次进宫，最大的收获就是紫薇！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跟她很亲很亲！我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不会像你们一样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总之就是我觉得紫薇很好很好，我跟她很亲很亲！”
永琪看燕子像是发誓一样郑重，仍然带着浅浅又温润的笑意，“嗯，我记住了，你跟紫薇很亲很亲！不过，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比紫薇更大的收获！”他语带双关地道。
“什么更大的收获？”小燕子被勾起了好奇心。
永琪抿了抿唇，卖着关子，“这个我不说，得你自己慢慢发现！”
小燕子骄傲地瞅了他一眼，“不说就不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永琪也坐直了身子，另外一只大手按上小燕子的手背，“嗯，我跟你保证，尔康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
小燕子歪着脑袋又看了看永琪，身子这才放松下来，“这样还好点儿。”不然有一天，她出了宫，离开了紫薇，她要是嫁了人，真受到什么委屈，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个人说一说。
“你啊，别光顾着操心紫薇，你自己呢？”永琪问她，说一点儿也不急是假的，起码现在，短短的一些日子相处，他已经很明白自己对她的感觉了，可是她，好像丝毫都不开窍，还一天到晚想着要往外跑！
“我？”小燕子没有明白永琪的意思，“我只要出了宫，还能平安无事，那就万事大吉了。”说完，她想了一下，笑得眼睛中都有贼兮兮的光，“嘿嘿，如果再能顺手牵些羊，我就更开心了……”
永琪有些挫败地白了小燕子一眼，“小财迷，你的两只眼睛里都是银子的光。”
小燕子摇晃了下脑袋：“你要是不财迷，那我走的时候，金银珠宝多给我拿点儿……哼……”
“你离开皇宫的时候什么也不能带！”永琪一本正经地道，其实，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你离开的时候只是我带你出去玩儿，还得回家，当然什么都不能带！
“你……”小燕子噌地起身，“那我就不跟你结拜了！”刚才她还觉得他真得很好，没想到这么小气！
永琪慢吞吞地起身，“不结拜就不结拜！”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当她的哥儿们。他想要的，她现在还不明白。
小燕子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她瞪了永琪一会儿，气呼呼地转过头，“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永琪失笑，这个说翻脸就翻脸的小丫头，还真是十足的孩子气！他凑到她身后，斜瞅着她：“生气了？”
小燕子微微扬了扬下巴，“谁说我生气了？我就是觉得有人太小气！”
看着那个满脸不悦的丫头，永琪只好走到她面前，咬了下下唇，低了下头，又抬头，和她对视：“小燕子……”他只唤了她的名字，没有别的话。
小燕子的大眼睛在一瞬间瞪得更圆了？他在干什么？她应该推开他，可是却只能愣愣地站着。
永琪轻轻抱着她，双臂交叠在她背后，脸庞贴触着她柔软细嫩的脸颊，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丢人，此时他的心跳好快，不知道她是否能感觉到？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姑娘家，这个姑娘，还是他钟情的！
小燕子一直呆呆地站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心扑通得好像擂鼓一样，脸庞发热，脑子里也跟喝醉了一样，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
永琪也没有说话，只是和她脸贴脸，抱着她……
良久，他才轻轻放开了那个一直呆愣愣的小丫头，俊朗的脸上，漾着温暖的笑容，带了些些小小的腼腆，“早点儿休息吧……明天我们先去乾清宫请安，再去慈宁宫……”
小燕子的身子没有动，只是眨眨眼睛，一直望着他，她自己不知道，她颊上两朵红云，看起来有多可爱。
永琪的笑加大加深，多了自负的意味儿，她这么呆呆瞅着他，脸庞红红的，大眼睛中有害羞有无措，还真是让他愈加的心动。
“好啦，别发呆了，我答应你，如果你回大杂院，会让你牵很多羊回去，这样行了吗？”他忍不住又伸出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颊。
看着他迷人俊朗的笑脸，小燕子忍不住低了下头，随后才抬了起来，她有种想晕过去的眩惑感。“哦，知道了……”
永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也不揭穿她，只是笑得更愉悦，“早点休息。”
“嗯。”小燕子点头，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永琪。
永琪看她低垂着小脑袋的模样，心中愈发对她怜爱，他又看了她一眼，看她不敢抬起头，只是偷偷抬眼瞄他，看到他还在看她，很快又低下头，他浅笑着转身，打开房门离去了。还好，入了相思门的，不止是他……冬夜的天空中，月亮格外明亮，应是知他相思苦的吧？
是夜，小燕子彻底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一会儿，逸出一声叹息，秀眉锁着，咬咬下唇，嘟嘟嘴巴，翻过身子，还是有种说不清的愁。
一会儿，抿着唇，偷笑着，然后又脸庞红热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心中那种从未有过的懵懂甜蜜，说也说不清，跟她以往任何的开心滋味儿都不同。
一会儿，从被子里伸出头来，鼓着腮帮子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又睁开，望望床帐顶端，轻轻捶着床，小声骂自己没骨气！居然会被一个男人的笑容给蛊惑了？
一会儿，又翻了下身子，百无聊赖地趴着，却又在不经意间想起他的拥抱，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而且，她一点儿也不反感被他抱着的感觉。
一会儿……
冬日的一夜，很漫长。而某个丫头，就在这漫长的夜里，华丽丽地失眠了！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昏昏然睡去。
不一会儿，明月和彩霞就端着热水在门外敲门了。
小燕子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叫了句“进来”，便翻过身子，继续闭着眼睛睡觉，这会儿她是真困了。
明月和彩霞进门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听福晋的声音，好像格外困倦。
明月将热水放在盆架上，和彩霞一同来到床前，掀开床帐，“福晋？”彩霞轻声唤着。
“我好困，给我再睡一会儿。”小燕子几乎是口齿不清。
两个宫女望望彼此，不是她们给不给她再睡一会儿，请安的时间到了，适才她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小桂子已经从五阿哥书房出来了，手里端着洗漱好的水，还跟她们说等福晋梳洗完毕了，让她们直接请福晋到五阿哥书房去就行了。
“福晋，该起床了，五阿哥还等您一起去请安。”明月小小声地又说了一句。
迷迷糊糊中，小燕子听到“五阿哥”三个字，昨晚被他抱在怀里的情景，蓦地就涌现在脑海，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热。她用被子蒙住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去请安了。”
身体不舒服？两个宫女急了，“福晋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
“应该先通知五阿哥才是。”彩霞对明月道。福晋和五阿哥总是分房睡，而且五阿哥告诉过她们，嘴巴要紧一点儿，不要到外面去瞎议论，她们做宫女的，只能听命。虽然不知道他们新婚夫妻，为什么分开睡，但是这个善良可爱的女主人，待她们极好，她们也总是希望她好一点儿！如果五阿哥知道福晋生病了，会不会搬回房间来照顾福晋呢？
“不要告诉他！”小燕子猛地从被子里伸出头，叫道。因为没有睡好，她的大眼睛有点儿肿。
宫女们吓了一跳，怎么福晋反应这么激烈？
小燕子看两个宫女有些不知所措，她缓缓掀开了被子，磨磨唧唧从被窝儿里坐了起来，揉一揉有些不舒服的眼睛，带着满脸的困倦，小声道：“没什么，我起床就是了。”
明月和彩霞自然不知道她的心事，明月忙拿过屏风上她的衣服，和彩霞一同服侍她穿好旗装。
洗漱打扮好之后，无精打采的小燕子终于在两个宫女的跟随下打开了房门，赫然发现永琪就在门口，她一下子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怎么了？”永琪也是刚到门口，正准备敲门，门就开了，他在书房等了很久，一直未见她到来，他只好来看看。
“我……你……”小燕子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却怎么都说不出其他的字。其实她心里懊恼死了！小燕子啊小燕子，你到底怎么回事？
永琪看到她讪讪地咧着嘴冲自己笑，再看她脸上明显没睡好的神情，无声地笑了，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走吧，我们得赶快去请安了。别你啊我的，你不是还想跟我结拜吗？怎么现在反而扭捏起来了？”
小燕子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嘀咕道：“我哪有扭捏？”
永琪当然听到了她的话，唇畔的弧度更加扩大，他没有回头，只是牵了她的手，穿过庭院，出了景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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