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夜，郭芙坐在杨过床边，想着杨过何时醒来，又想着，杨过醒了他俩又该如何相处

　　想来，总是有些尴尬的

　　郭芙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自杨过昏迷后，她这心就没有放下过，看着杨过明显更瘦削的身子和苍白的脸颊，自他们分别的这些时日，他竟瘦了这么多，还有那个天杀的什么情花毒……

　　郭芙叹了口气，望向杨过，见他不知何时已满头是汗，看他眉头紧皱，应当是做了噩梦

　　郭芙轻唤道“杨过？”想着将他叫醒，可杨过没有任何反应，她想给他抚平紧皱的眉却也无济于事，便赶紧去拿手帕要给他擦汗

　　此时，杨过猛的睁开眼，这一动作吓到了床边正要给他擦汗的郭芙

　　郭芙捂了捂自己的心脏，缓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惊喜道：“你醒啦！”又见他眼中无清明之色，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上来

　　杨过的眼前仍旧是一片模糊，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意识仿佛还沉浸在梦中，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去找寻那声音的主人，果然是她，虽然看不清楚，但那抹红色映在了心间，无论何时他都不会认错的

　　正要露出个笑容给她，却蓦地又想起梦中之事，心里一窒，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甚

　　他模糊的看见她靠近了他，他听到那姑娘说：“杨过你怎么了？”

　　眼前终于一片清明，他能看清了，看到挨他极近的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他笑了，他大笑起来，心里突觉畅快，那满心悲凉终是褪去

　　郭芙本来担心杨过是不是体内还有别的伤，不然怎么脸色突然煞白，又见他忽然大笑，更担心了，这情花毒还能毒到脑子里吗？还是别的什么伤到脑子了？

　　杨过渐渐平静下来，郭芙却更担心了

　　“杨过你没事吧！我去找爹娘给你看看！”说完郭芙要起身，却被杨过一把攥住手腕一拉，没有支撑点的她倒在了杨过身上

　　郭芙耳边只听得杨过一声闷哼，她慌了，急忙起身，却被杨过按住动弹不得

“杨过你…你痛不痛啊，你干嘛拉我啊，我这也没有稳住，你有没有事？”无可奈何只能趴在杨过身上的郭芙急忙道，虽然她并不重，但郭芙深知这一个活生生的人猛的砸下来怎么会不疼

　　杨过不答话，只是搂紧了郭芙，力道之大，似要将她嵌入骨血一般

　　郭芙吃痛，叫道：“杨过你放手！”

　　杨过闻言，贴近郭芙耳朵道：“我不放…”又是这句话，他一点都不想再听到

杨过刚清醒，声音还有些沙哑，他说话声音又低沉，因着贴在郭芙耳边，热气扑打在郭芙耳边，惹得人一阵脸红心跳，郭芙的耳朵不可避免的红了

郭芙又是害羞又是生气，然后又想到之前在草屋里杨过的言行，涌上了一股委屈，不过一会儿，杏眸便积满了水，眸子里的水在眼中盘旋却倔强的不掉下来：“你你…你登徒子！咱们这样算什么！”

杨过听得姑娘的哭腔，一下也慌了，赶紧放开郭芙去查看郭芙如何了，刚放开就挨了郭芙一拳，不过郭芙也知道杨过此时正虚弱，那一拳也并没有用多少力道

　　郭芙直起身子来，瞪着杨过，杨过也坐起来，脑子有些发蒙，才缓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看着郭芙杏眼含泪，内心暗骂自己如此不知轻重，不顾郭芙女儿家的名声，当真是将死之人什么都不顾了，还害得自己心上人生气

　　将死之人…

　　是了，他怎么忘了，自己就快要死了……

见她泪水滑落脸颊，想给她拭泪，顿了顿又放下了手，自己真的是…又一次惹她伤心了

　　杨过闭上了双眼，他不怕死，他怕的是再也见不到她，他真的舍不得她

还有那梦中，他梦到了自己和郭芙分道扬镳，再无瓜葛，他梦到了自己差点伤了郭伯伯和郭伯母，他还梦到郭芙嫁给了别人，嫁给了别人……他忆起梦中郭芙的笑靥如花不再对他，眼中柔情也不再对他，满眼都是那个所谓的夫君，他想起来他就嫉妒的发疯，他想去看清那个人的脸，可他拼了命也看不到，他恨得咬牙，他看着那场盛大的婚礼，看着他们夫妻对拜，看着他们礼成，他想去阻止，可步子却迈不动一分一毫，他想叫住郭芙，却发不出一句声音，他心痛到极点，恨不得立即死去，濒临崩溃之际，他听到了那声“杨过”，仿若神明般将他从绝望边缘拉了回来

　　杨过告诉自己，那是噩梦，做不得真

自从重逢后，他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跟她有关，他便是为她死了也所甘愿，只是，他实在对她不算太好，临了还要惹她伤心……等到那天，他一定不会死在他们面前，他会走的远远的

　　三十六日后，郭芙若是知道，定会伤心，到那时……

　　到那时，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这种被人提前告知死期的感觉，不好受极了

　　郭芙见杨过闭眼后半响不动，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杨过的手

　　杨过感受到手上的触感，收了思绪，睁开眼看向郭芙

　　郭芙看着杨过的眼，要说的话仿佛被堵住了，杨过眼中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那双桃花眼中，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那少年意气仿佛消失殆尽，徒留疲惫在一身

郭芙心里有些苦涩，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曾经的少年去哪里了？好像，自从得知父仇那刻，曾经的少年像消失了一样，还有如今，杨过心里仿若藏了许多事，却不与人说

　　杨过见此，怕郭芙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扯出笑脸笑道：“对不起啊芙妹，我走神了，我…我为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郭芙摇了摇头全然不理，只凝望着他的双眼，他的眼里分明没有半分笑意，嘴上却仍是如此，倒是他的一贯行为。只是，他那个勉强的笑容实在算不得好看，郭芙心念一动，似有所感，当时龙姑娘只说杨过被丢进了情花丛中，浑身被花刺刺到，只说了杨过中毒，那裘千尺给他半个解药，那另外半个？获取另外半个解药的法子，是要她爹娘的项上人头，杨过没有同意……

中毒…中毒会死啊！龙姑娘并未说何时毒发！郭芙脸上血色顿时褪去，她怎的忘了这茬，要不然杨过怎么会露出那番神情

郭芙忙握住杨过的手，杨过被凉的抖了一下，看向郭芙，见她神情不对，一张小脸忧心忡忡的。郭芙连忙收回手去，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没了温度，比杨过那手还要凉，正要说话，便看到杨过的手伸了过来，按在她的两只手上，然后又握住，似要给她温暖

　　杨过紧紧握住郭芙的手，他突然想起来，他们儿时似乎也如此拉过手，不由得笑了，这次是真心的：“郭大姑娘，你这手凉的杨某这病人都发颤，我的手都比你暖”

郭芙听他所言，知他有意调侃自己，也便顺着他的话回怼道:

　　“不是吧杨大公子，明明你的手也没有暖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