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名礼鲛人纪事（6）

　　“我不怪他！可我只是…我只是……”说到这里，亚梦还是犹豫自己的心情，她甚至想不清楚为什么，许是那仍然不太大方的口是心非还在她的胸口作祟。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就算他和别的女生一起离开。”水野一律垂下手，另一个问题却封藏进内心深处，眼里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的他其实很想再问一问，就有这么爱吗？

　　他不理解。

　　“如果小鸟因为我不分场合的情绪从而耽误治疗，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亚梦把头低了低，故意避开他的视线，有一声无助的叹息沉在心底动荡着她的不安：“可是几斗他…他是真的很棒啊，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一场有差距的比赛，虽是已经在心底对自己承诺下了努力的口号，但是将来能否与他旗鼓相当还是另当别论的一回事。”

　　毕竟现在的日奈森亚梦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学生，其实她私底下也想过怎么才能追得上他的步伐，走怎么在能成为匹配上他的人，可这遥不可及的差距她究竟该付诸怎样的行动去填补拿般浩瀚的空缺呢？

　　“为心爱的人日积月累的沉淀，始终会有厚积薄发的一天；真正心悦于你的人，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在他眼中就已经是块发光发亮的无价瑰宝了。”

　　亚梦微惊，他这是在鼓励自己吗…？

　　水野一律眸光缱绻，眼中好似蕴藏着清醒的隐忍：“或许你可以到我的身边来，做我的光芒万丈。”

　　“你在说什……？”她正想举词反驳，又见后者咧开嘴角露出皓齿的轻笑了几声，大有一种寻她开心的作态；对此亚梦只得万般无奈的凝了他一眼后作罢，届时一道邮件铃声闯了进来。

　　【我知道了，那我帮你和老师请事假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话剧社的确并不受学校重视，但明日是文化祭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了，你一定要来哦( ･᷄ὢ･᷅ )】

　　【From ：悦梦】

　　惊叹于后者凌晨竟然还在线的亚梦喜上眉梢，那这样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可再一看，这空荡荡的屏幕上一通来电也没有，她…该不该主动给几斗打电话？还有小鸟，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气氛突然寂静如斯。

　　“叮咚滴答——叮咚滴答——”

　　短暂的通电后几乎是瞬间从电话里传出来的提示铃——“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 later.”

　　脑子就这样空白了一晌，她的话语声被彩铃掩盖的有些微弱：“通、通话中，可能医院现在不允许通电话呢？或者、或者是……确实有人打电话给几斗了。”

　　亚梦看着手机页面莫名慌乱起来，怎么也可不能被对方挂断，他可是几斗！所以一定会有他的原因的。

　　一定是这样的吧，几斗？

　　“……”

　　他是丝毫不带犹豫的划过挂断键，继而将视线从逐渐熄灭的荧幕移开；在这重新归属于静悄悄的偌大卧房内，窗外是突然驮起月亮的幽暗夜晚，光束穿过玻璃幕墙，照射在那无尽接近透明的蓝上，它甚至把室内所有的影子都拉的很长。

　　在光影明灭的交错处，仿佛有什么托着他飘浮在满是血色的三途河上，他在无止境上升的过程中，世界不断倾塌颓圮直至完全破灭，彷佛在他闭上眼的刹那就是渡过忘川然后见证人间炼狱的真实绘图。

　　无法抑制的血腥味从喉咙里喷薄而出，数连多遍的咳嗽声在这个起居室无限的回荡，月咏几斗艰难的睁开双眼，他终于恢复了温热的呼吸，只是全身的感官像被强制缝合，那朦胧感覆盖住的眸因剧烈的疼痛不断把瞳孔缩的紧紧。

　　始终坐立难安的少年赶忙上前：“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月咏几斗好像做了个冗长的噩梦，他张了张嘴，感知到五脏六腑撕裂后的痛感险些又两眼发黑晕了过去，勉强吐露出词汇的嘴唇感到一阵干燥涩痛：“亚…亚梦…把电话给、给我。”

　　“几斗！”原千秋大声喝道，他差点以为他疯了，明明身体都成了这个鬼样子，难道还想着打电话问平安？就这么一个刹那，春青色的眼仁蓦然冷峻，他把握在手里的电话笔直的砸向地面，冲击着鼓膜的声音发出沉重的号角。

　　“清醒一点。”这个举动完全是他一瞬间的念头，原千秋并不后悔，明知道在会激怒他的前提下还是这样选择了：“你难道忘记了你今天晚上面对的东西是什么吗？与其关心在这世界上只能成为你踏板的人，倒不如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

　　月咏几斗深深的喘息着，几乎是强撑着支起上半身重复道：“给我！千…千秋。”

　　“她刚才打过电话，但是我已经挂断了。”原千秋道：“你完全没这个回电的必要，你要我帮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总之她和你比起来安然无恙多了，而你到底在为她担心什么？”

　　“什…不，不对……”月咏几斗微一晃神，吃力的就想离开这里，此时才发觉现在身处的环境是幼时最为熟悉的地方。

　　灯光被开启时，他放眼望去，这个卧室中的陈设还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这里是星名家族的旧邸，和从前一样点缀着毫无生机的冷漠，或许自祖父去世以来，这里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活气息，只是重新翻修过才得以焕发现在崭新的面貌。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原千秋抿了抿唇，目光游移的道：“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话音一落地，他便想转身离开，余光扫视向门口时，那道缄默着的人影又让他毫无预兆的一怔。

　　“回答我！千秋。”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体能的月咏几斗干咳着，缓慢且匀速的问：“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谎。亚梦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你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和我说一遍。”

　　原千秋不耐：“你为什么一定要关心她啊？”

　　“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月咏几斗道：“我对她说过，我们要好好在一起。”

　　“那她拿什么跟你一起面对现在这种局面？”原千秋嗤笑着将手背在身后：“今天晚上寻你而来的根本就不止那一个怪物！我甚至发现还有一个不知道在哪个暗处一直悄悄在暗处盯着你的人。你知道我今天晚上找到你费了多大劲吗？”

　　“你的意思是……”月咏几斗身体一僵，怪不得他一直能够听见周遭的人声，而自己却像是被禁锢在某一个空间里，他不自觉的抚上脖颈处，皮肤上轻微的凹陷让他乍想到了什么。

　　 “我的琴毁了没事，但是你的琴已经没有回归原状的可能性，你明白吗？这把琴和伯父的失踪有莫大的关联，琴身被毁，几多可能是意味着那些人正在阻挠你与伯父见面。”原千秋深呼吸道：“你究竟还要对那个所谓的约定执着到什么地步呢？”

　　“你不懂。”月咏几斗说，他的心里一直有一方无可撼动的位置。可他也被那个一直身在他视角盲区的人的出现狠狠的震颤了一下，食管就像被迫嵌进了回忆的玻璃残渣，他又吃出一股腥锈的血味。

　　“咳、咳咳…咳咳……”

　　“不懂的人究竟是谁？”原千秋平静下来反问，“别再浪费时间去做那些无用功了。几斗，做你该做的，完成你该去寻找的，你并不属于这里。”

　　“那什么又该是我应该做的？”被缠上绷带的胸口浸出了红，苍蓝的眼眸却如寒潭炎渊，冷漠的不像话，月咏几斗试图寻回一丝理智，可在触及到那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面孔时，说出口的句子又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在讨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从始至终我都在寻找我的父亲，可这…咳……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本以为所有的篇章在我恢复自由身时全部揭晓而过，可现实告诉我，并不是这样。”月咏几斗慢慢抬首，被触摸到情感深处的痛苦比身体上的伤口还要糟糕，这让他逐渐哽咽：“那我现在究竟该去做些什么呢？而你究竟又隐瞒了我什么，母亲。”

　　岁月不败美人，它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纹路，而那份他曾在她身上最怨恨的软弱与无能似乎也被光阴不声不响的带走了。

　　以往他对母亲的背叛持有无尽的怨念，但在了解到这位看似脆弱的女人，实际上只是为了保护他和歌呗才同意与星名一臣结婚，并且他们之间的结婚申请甚至根本没有提交上去时，知道真相后他又对她看的不太真切。

　　她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懂得隐忍。

　　潜在星名奏子脸上的沉默凝成微漠的冷意，月咏几斗望向她时似乎被这神情灼烧了一般。

　　曾何几时，还是孩提的他们被周围被好多力量所左右，家庭温暖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滋味他并不知道。

　　可误会解除以后，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仿佛和以前还是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父亲仍然销声匿迹，他们的母亲只是留下一封简讯告知他们自己身在别国养病时，月咏几斗还是动容了。

　　他好想见一见，发去慰问的邮件却没得到回应，时间一久，似乎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