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住在横塘（17）

“人在临死之前才会明白，自己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着的吧。”

纪德我是一名军人…

纪德曾是一个英雄，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天命就是保卫祖国，保卫那些生活在养育自己的大地上的人们，为他们而战，为他们而亡。而一次诬陷，他们反而变成了出卖国家的叛徒，为了保命，他们只能伪装成敌人的样子，抢夺敌人的装备，杀掉自己的同胞。从此之后，他们开始流浪，他们化作了在战场彷徨的幽灵。化作了失去祖国，失去荣誉，只是不断渴求敌人，不断战斗的荒野死灵

织田作和纪德像老朋友一般，说了很多话

大厅之中只剩两个人还活着，他们的枪口互相指着对方的心脏，他们微笑的看着彼此。

织田作之助我有一个遗憾…我没有和朋友道别。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一直与我做“普通朋友”的男人。他觉得这世界很无趣，一直在等待死亡

纪德和我一样的追求死亡？

织田作之助不，应该不是。一开始我觉得你和太宰很像，你们都看不到自己生命的价值，渴望死亡，将自己投身暴力与斗争之中。

织田作举着枪说道

织田作之助但其实并不是。他只是个头脑特别聪明的孩子，一个被单独留在黑暗里，一直在哭泣的孩子。他的世界比我们所在的世界更为遥远，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虚无

太宰的头脑实在是太聪明了，所以才总是很孤独。织田作和安吾之所以能待在他的身边，是因为他们的理解包围着他的孤独，但只站在旁边，决不会踏入其中。织田作开始后悔了。

两人同时开枪，子弹被对方的胸口吸了进去。

纪德直到最后你的子弹还是这么精彩，我去见我的部下了，替我向孩子们问好。

纪德与织田作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姿势，仰面倒下

这时，织田作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黑宰织田作！！

太宰在洋房中快速的奔跑着，用力砸开门，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朋友。

他的呼吸仿佛停止了，像濒死的鱼在空气里挣扎着，平时牢牢披在身上的黑大衣随着跑动掉到地上，太宰没有管。他颤抖着检查织田作身上的伤。

温热的血液染红了太宰的手掌，少年眼眶通红，鸢眸里盈着水雾，难过的像失去珍贵玩具的孩童，下一秒就要痛苦出声了一般

黑宰你太傻了，织田作…

太宰紧紧的捏着拳头，声音哽咽

黑宰你是个大傻瓜！

织田作之助嗯

黑宰居然陪这种人一起死，太傻了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嗯

织田作在微笑，他的表情里有一种满足感，仿佛完成了一件与他所支付的代价相当的事。

织田作之助太宰…我有话对你说

黑宰不要说…

太宰失控的打断他的话

黑宰不要搞的像遗言一样，说不定还有救，不，一定会没事的…

多可怜啊，这个才18岁的少年，所有他想挽留住的事物通通离他而去

织田作之助听着…

织田作拽住太宰的头发，用尽力气直视着面前快要哭泣的少年

织田作之助你说过吧…如果在暴力与流血的世界里，说不定会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黑宰我是说过…可现在…

他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哽咽的让人心疼

织田作之助找不到的，永远都找不到的

少年痛苦的大口喘息着，仿佛有人在大脑里塞了无数根针

织田作之助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不管你是站在杀人那边，还是救人那边，都不会出现什么能够超越你头脑预测的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不存在能够填补你孤独的东西，你会永远在黑暗中彷徨。

那时，太宰第一次意识到，织田作对太宰的理解已经超出了太宰自己的想象。太宰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居然有人可以这么理解自己。

于是，他第一次像求知的孩童一般，向眼前的人问道

黑宰织田作…我要，怎么办才好？

声音带着难以克制的哭腔

织田作之助站在救人的那一边吧

织田作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

织田作之助如果哪一边都一样，就做个好人吧，拯救弱儿，保护孤儿，正义和邪恶对你来说可能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这样，会比较好。

黑宰你怎么知道

织田作之助我就是知道，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更清楚

太宰盯着织田作的眼睛，他的眼睛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他将过去自己走过的路，指给太宰看，而太宰听懂了这一点。所以，太宰想相信他

黑宰我明白了，织田作…我会这么做的

血色从织田作的脸上渐渐流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织田作之助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的确…没错啊…

他用颤抖的手指解遮挡在太宰左眼上的绷带，雪白的绷带纷飞，织田作闭上了眼睛

露出的那只鸢色瞳眸，如水洗般澄澈，那是一个乖孩子会拥有的纯真颜色。

太宰跪在织田作身旁，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紧紧闭合的双唇在微微颤抖，直到外面的光一点点的消逝，他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隐入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