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再起,对面坐着的人好似也已经失望了,他缓缓放开了攥在一起的拳头,面上那抹疏离再现。
结香一个傻子能让柳将军记这么久,倒也算他的荣幸。
柳无念荣幸谈不上,都是臣欠他的。
结香微微动容,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结香那我倒好奇,将军是欠下了什么,银钱还是人情?
柳无念大概并不想提起那段梦魇,有些避闪:
柳无念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提也罢。
她这话,无异于一根钢针扎进了面前人的胸膛,使得他原本强装的淡定全然变了样子。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他金泰亨真的是无关紧要。
七年了,他总算听到了真相。
松开的拳头,再一次攥了起来,却无法遏制住那因为悲凉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结香是吗?被将军这一说,我倒是对他有了几分好奇。
结香究竟是有多像,才让将军想起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结香改日有空了,记得带来给我瞧瞧,说不得我与那傻子还有什么血缘呢。
柳无念他来不了了。
结香哦?他嫁人了?
柳无念他死了。
柳无念眸中的暗沉,对面的人似乎并没看到,他突然抬手掩住嘴,笑得没了仪态。
笑声回荡在御花园里,听在那心有郁结之人的耳中,只觉愈发刺耳。
柳无念终于沉下了脸,带了几分怒意:
柳无念你笑什么?
结香没笑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结香将军不觉得好笑吗?一个傻子死了,不好笑吗?
柳无念不好笑。
柳无念紧咬着牙齿,才勉强止住了自己当场爆发的冲动。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金泰亨与结香的不同。
一个有心,另一个根本就没有心。
也难怪他性子这般的淡漠,又处处惹得瑶姬不喜。
人美,心却不美。
这样的一个人,顶着与金泰亨一般的脸,实属是浪费。
柳无念站起了身,这一刻,只觉再无与他交谈的意义。
柳无念臣的伤还未全然利落,坐久了实在疼痛,便就不打扰娘娘的雅兴了。
结香的笑,终于也敛了。
他笑得不是旁人,都是笑得自己。
柳无念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傻瓜。
一个无论多苦,只要能向她靠近一步便甘之如饴的傻瓜。
他笑自己这七年的等待都白费了,笑自己自小的痴缠都不值了,笑他不过只是一个死掉的故人,连回忆都不算。
这样,还不可笑吗?
那怎样才算可笑?
结香凌宝,你说,我是不是太丑了……
结香不然,她怎么总也看不见我……
以前总见她仰着头,谁也瞧不起。
现在的她低下了头,却早已物是人非。
凌宝主子……我看将军她很在意您啊……
结香在意吗?
凌宝她明明屁股还疼,却还坐过来跟您闲聊,奴才看呐,她指定也是想要跟您多坐会儿的,只是您……
凌宝一咬牙,接下来的话豁出去了:
凌宝您说话实在不中听,换谁,谁都恼。
结香是吗?
结香她在恼什么?为那个死掉的傻子气恼吗?
心突然静了,仿佛一星半点都不跳了,结香呆呆的望着柳无念离开的方向,这一刻只觉胸膛里空落落的,好似有什么被她一起给带走了。
他没有哭,眼泪都回流进胸膛填充了那本该跳动的空白,只余下酸酸涩涩的味道。
结香那不过是个傻子啊……她都不在意,到底在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