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领着范丞丞和明乐陶进了后厅,林筝禾正等在里面。
春日里头暖和,寿星老人家穿得并不雍容,她身材保持得极好,过了五十岁的年纪仍旧纤细匀称,宝蓝色的长旗袍掐出纤细腰身,盘花扣上头嵌了玉环,臂弯间挽了一道月白纱巾,脸蛋保养得也好,若不是眼角几道细纹,仍有几分小姑娘模样。
半百的年纪,偶尔也被人尊称一句老夫人。这么些年的范家主母也并非白做的,她就是弯下腰在那侍弄花草,身段跟着仪态都是一顶一的好,要人看了便觉又美又矜贵,大约是看见花儿生得不好,她眉头拧了一拧,再加上周身气度,要人望而生畏的本事也是有的。
饶是一向脸皮厚的明乐陶,见了她这架势心里都发怯。不想林筝禾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脸上当即攀了笑意,亲自迎了上来:
林筝禾“陶陶来了!”
眼角细纹都深了几分。
范丞丞额边落下几道黑线。他一米八五事业有成的独生子摆在这,竟生生叫自己亲妈无视了去。
眼见林筝禾脸上笑意不似作假,明乐陶也放下心来,亲亲热热地挽了她的手臂:
明乐陶“妈,生日快乐!”
她声音甜,嘴巴也甜,把方才看见婆婆心里的想法添油加醋地说过,哄得林筝禾笑个不停,不多时两人就亲昵得像是亲母女一般。倒是范丞丞这个亲生的,可怜巴巴被晾在了一边。
还是明乐陶想起他来,拉了他一把给林筝禾看:
明乐陶“妈您看,今天这衣服是我给丞哥买的,好不好看?”
她心里明白,虽说这场婚姻是林筝禾主动找上了门,但建立在一纸合约上面的婚姻,始终是不能让这位当母亲的放心的。若是往后真想好好过日子,她起码得要林筝禾打消了这个疑心。
不想她话音才落,范丞丞脸色一变。
果不其然,这事点燃了林筝禾对范丞丞的不满。这位贵妇人早年被范明河放在手心里呵护,如今有被儿子孝敬着,做完了公主就做女王,小脾气一套接着一套,撇了白色西装里头装着的范丞丞就哼了一声:
林筝禾“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见我这儿子脱下他那身黑西装!”
旁边侍立着的李管家脑袋往下一压——早在看见自家少爷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事要坏。
也怨范丞丞早年忒固执,只穿黑色西装的习惯养成得太早,林筝禾给他挑的各色高定堆了满屋,也全被他找机会打发出去,并一脸冷色地跟着母亲宣言只穿黑色西装,如今言犹在耳,余音绕梁。
李管家撇撇嘴,他都替少爷脸疼。
眼瞧着人家家人说体己话,他也不好在旁听着,一个不当心还要被迁怒。他低着头脚步轻轻,继续到前头迎接客人去了。
眼见母亲闹了脾气,范丞丞实属没法子,抬头给了不知所措的明乐陶一个眼神,他一道哄着,一道看见小姑娘会意,立马拿出手机来亮出一张图片:
明乐陶“妈,您快来看看我们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
大约也不是真要与他发脾气,林筝禾很快便吸引了注意力。到底是种花的行家,她一眼看出图上花儿的品种:
林筝禾“水晶兰!”
水晶兰也是最名贵的兰花的一种,最近一次有消息还是十六年以前国内的兰花博览会上拍出了千万天价,其后就销声匿迹。她苦寻多年,终是没遇上新的卖家。如今看这张图,竟是比当年那株品相还要好得多。
明乐陶笑盈盈地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明乐陶“妈真是慧眼如炬!”
明乐陶“这是丞丞前两天专程派人到滇城拍下来的。”
她不敢居功。
明乐陶“只是花儿娇贵,运输需要些时候估计要赶着晚上到了。”
见着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宝贝,林筝禾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只是明面上的骨气她还是要的,于是只瞟他一眼,语气软和下来:
林筝禾“还算这混小子有良心!”
她心里到底还是美滋滋的,拉着明乐陶的手格外亲昵:
林筝禾“所以说啊,这小混蛋吗,还是得让他娶媳妇——瞧瞧,这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了不是?”
明乐陶“……”
明乐陶真想说,这事跟她半分关系都没有。她想起来该送礼物,坐立不安了好几天,凭着她的财力,也断不可能买得起一盆价值千万的花。
她听了这消息当时就咋舌:
明乐陶“人怎么会喜欢花几千万买一盆花呢?”
范丞丞弹了弹她的脑门,虽说没讲什么话,那笑眼却意味分明——这是说她俗气呢!
于是她气哼哼道:
明乐陶“你才俗气!”
没说出口的话竟也被她看穿。范丞丞失笑,只得好言好语哄了半晌,又专程要人出去买了她要的草莓慕斯蛋糕,这才要她展露笑颜,重新露出了左脸颊上的小酒窝。
眼下自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明乐陶张一张嘴,想着跟婆婆讲一讲自家先生的好话,不想倒是范丞丞先点了点头:
范丞丞“妈说得对,陶陶教会我许多东西。”
他话说得诚恳,凤眼里头有光闪烁,掀起眼睫来看向明乐陶的眼神好像浸了蜜又裹了糖霜,要她心里嘴里都甜得发腻,不自觉就挪开了眼神。
好像来了一阵软风,心里头那棵柳树枝子又在搔动。
明乐陶撇一撇嘴,自己骂自己:他分明是在哄老妈开心,你一颗心跟着上窜下跳做什么!
没成想范丞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了看穿她心思的本事,眼神仍是看向林筝禾的,话却好像专说给她听:
范丞丞“不是逗您,妈,陶陶真的很好。”
林筝禾笑得合不拢嘴,明乐陶羞得抬不起头,剩下一个罪魁祸首眨一眨眼,屋里头气氛正好,李管家领着人进来:
李管家“夫人,裴先生一家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