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季莫凡酒后乱吐，脏了一条地毯，也脏了自己一身。
宫秋容为他忙前忙后，收拾一地污秽，替他脱掉脏衣服，又打来一盆温水，替他擦拭酒后发烫的身体。
她就像个田螺小媳妇，一声不吭，但却手脚麻利的默默做事。
因为由猫化形成人，最初的她身上是不带有一件衣物的。后来去衣柜里找了一件季莫凡的衬衫穿在身上，才拢住了那如白玉豆腐一般的曼妙身躯。
在一通整理之后，宫秋容还熟练地跑到楼下厨房，弄了一杯醒酒茶。
返身匆匆跑回房，锁住房门，来到季莫凡的身边，这时，她才小声启唇说了话：“喝杯醒酒茶吧，喝了会舒服一些。”
此时的季莫凡醉蒙蒙的，在女声悠悠召唤下，他缓缓睁开了眼，但沉重的眼皮又很快闭上，喉间发出一声低吟。
“是不是很不舒服？”
宫秋容担忧着伸手上去，手背轻轻触及他的额头，可能是因为醉酒的原因，他额头滚烫滚烫，活像是发了高烧似的。
宫秋容也顾不得他此刻昏昏沉沉的状态，舀了一勺醒酒茶，便送到他的嘴边，试着喂进去。
可是，好像是呛着他了。
季莫凡喉间咳了一声，便将这一勺醒酒茶都咳了出来，接着，便是连连咳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宫秋容为她的笨手笨脚道歉，赶快将茶碗放到一边，抽出一张纸巾，擦去他嘴角溢出的茶水，另一只手也在忙不迭地拍他的胸口，为她而抚顺着一口气。
这样的动静，终于让季莫凡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找回了一些清醒，他睁了睁眼睛……
虽然眼皮还是很重，没有办法全部睁开。但，在睁开的那道眼缝之中，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里，已经捕捉到了女人的脸。
眼前的女人五官精致清丽，那张瓜子脸上，一双杏眼又大又亮，翘挺的小鼻子下面，是一张不动自扬的微笑唇。
这是一张即便拍证件照，都能因为五官精致脱俗而惹人惊艳的脸。
也是被季莫凡藏在脑海里的某个角落之中的……初恋的脸。
久违的看到这张脸，季莫凡第一反应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缓缓眨眼，唇角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半醉半醒的冒出一句：“是你啊……”
宫秋容对上他的视线，却不敢说话。
她知道他是季莫凡，知道他的成就，他的身份，知道他是天选之人，当然也记得……高中时，他们是同校的。
但是，像她这样的小人物，他应该不认识了吧？
她也不敢跟他攀旧情，就把自己当做他的猫，以这样的身份，依赖着他活下去就好。
端起一边的茶碗，宫秋容舀起一勺，缓缓送上前。她没有说话，但这小小的动作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
季莫凡垂下的视线，看到了她喂养自己的动作，以为这是在做梦，自嘲性的笑了笑，“都多少年了，居然还会梦到你……我真可怜……”
宫秋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见他没准备接过她送去的茶水，她便试着开口说：“醒酒茶，喝了吧。”
季莫凡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他的衬衫，还是与高中时期那般青春甜美的女人，心尖也起了久违的，难得的悸动。
他想着，反正此刻是在做梦，只是在梦中的话，享受一下她的照顾又有何妨？
于是，便乖乖张了嘴，接过她喂到嘴边的一勺茶水。
因为躺着不好喝，即便已经很小心了，茶水还是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惹的季莫凡微微皱眉。
“对不起，对不起……”
一点点小失误，惹得她不停点头道歉，甚至都来不及抽纸巾，直接伸手上去，用手指头擦去他嘴边的茶水。
她手指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季莫凡眉心微微一拧，这样的触感太过真实，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是真？
“对不起，我会小心一点……”
宫秋容一边点头道歉，一边又舀起一勺茶水，正准备送到他嘴边，季莫凡突然抬了抬头。
他说：“我坐起来吧。”
“你小心一点。”
宫秋容又见他好像行动不便的样子，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碗，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帮着他坐了起来。
可这一时之间她又找不到靠枕，季莫凡的身子无比沉重，眼看着就要重新倒下，宫秋容索性直接往他身后一坐，用自己的身体当做靠枕，让他靠着。
在已经调整之下，此刻的飘窗上，宫秋容坐在季莫凡的身后，而季莫凡我是半身靠在她怀中，她的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端起一边的茶碗。
当两只手交会在一起时，她一手拿茶碗，一手拿勺子，而季莫凡眼前看到的，是这样一双葱白如玉的小手，正舀着一勺茶水，送到自己嘴边……
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躺在初恋的怀中，一口一口的喝着初恋亲手喂的茶水。
温香软玉的气息将他裹紧，每吸一口气，似乎都能嗅到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醉了酒的季莫凡此刻难免不心猿意马，当年，暗恋她的那一段时光里的所有悸动感觉，都在此刻从心中喷涌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在做梦吧？
对……
他是在做梦。
季莫凡刚刚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境之中，马上又自己给了自己答案，确定此刻，他就是在做梦。
因为他早就知道，他的初恋在去年就已经车祸成植物人了。
而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她了。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这个女人，没有想到，今天又梦到了她。
而且今夜的梦，显得格外真实。
季莫凡舍不得放下这一刻，感受到的爱恋，就在最后一口醒酒茶喝完之时，他突然伸手，抓住了眼前这只软软的小手。
而被他的大掌突然擒住的那一刻，宫秋容胸膛里的心脏也猛地漏了一拍，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低眸，看着怀里的季莫凡。
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了起来……
“你可知道，我有多久没梦到你了？”
季莫凡轻轻捏着她的小手，像是捏着软豆腐一样，又小心又细致。
宫秋容低柔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传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季莫凡哼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可是，我的初恋啊……”
宫秋容听到他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胸膛里的心脏便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的疯狂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带着些许紧张的问他：“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秋容。”季莫凡准确无误的说出了她的名字，而且还是不带姓氏的，只喊了她的名，竟还喊得十分顺口。
他这样唤出她的名字，对宫秋容而言，冲击也是非一般的大。
因为，宫秋容从来不奢望这样大的人物，还会记得高中时期，隔壁班级的一个普通女同学。
更是完全不敢乱想，自己竟会是他的初恋？
而此刻，亲耳听到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并且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初恋之后……
宫秋容身体里的血液不禁沸腾，一股燥热逐渐往脸上通传，虽然看不清楚自己的样子，可她绝对相信，绝对是红着脸的。
而她的脑子里，也是不停又不停的重复着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你可是，我的初恋啊。】
“秋容……”季莫凡清磁的声音唤出她的名字。
宫秋容下意识的应了他，“嗯？”
虽说是下意识应的，可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这个字，她竟然应出了几分娇羞感。
季莫凡或许也是捕捉到了她语气里的一分娇羞，他轻轻笑了，“你可知道，我当年，多想娶你。”
“娶我吗？你是说……你想娶我？”
宫秋容显然有些懵，但是懵懂之中，又带着几分小确幸。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被他暗恋过？
整个高中时期，她一直都是知道他的。
因为，他是整个校园里最闪耀的那颗星。他是老师、家长，甚至是同学眼中，没有人可以超越的第1名。
她看到他站在过大大小小的舞台上，看到他拿了一个又一个的奖项，看到他站在越来越高的位置上……
整个高中时期，她的经历就是看着他越爬越高，高到一个自己完全无法企及的高度。
甚至一度想不通，当初那个跟自己一起站在班级门口被罚站的男孩子，怎么会突然间就开窍了？突然间就那么厉害？突然间成了学神，又成了男神……
他就像是别人家的小孩一样，让她觉得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后来，高中过去之后……
她也是不停的在各种商业新闻上看到他。
他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甚至越来越高，高到连她父亲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再后来，他彻底成为了一个成功人士。
而且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那样的人士。
‘季莫凡’这个名字，已经不只是他的名字了，更是网络热词，是形容词。
一群网民喊他老公，让他清空购物车，让他娶自己，让他一辈子不要找老婆，好让自己可以一辈子有机会当他的老婆……
宫秋容自认为自己是小人物，跟他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物。
平常朋友圈子里聊起他时，她甚至完全不敢告诉朋友们，季莫凡曾经是她的高中同学。
而今天……
就在这一刻……
宫秋容才知晓，原来，她曾是他的初恋。
这可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啊。
“是……太想娶你了……”
季莫凡喝了酒之后的声音有一点哑，但也因为这一点哑，让他说话的语气少了工作中的命令气，而多了几分慵懒磁性。
他正用着这样的声音，对宫秋容说着一番情话。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话，宫秋容根本无法招架。
“秋容……”
在她迷迷蒙蒙之际，季莫凡又唤了她的名字。
宫秋容忙应：“嗯。”
“其实，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机会就好……我就敢追你了。”季莫凡将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处。
隔着一件衣服，宫秋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如此真实的亲昵感，让她至今都有一种身在梦中，云里雾里的感觉。
别说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连宫秋容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成了他的初恋，被他告白？被他追？
这些事情，这些话，从前他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整个高中时期，他们俩甚至都没有正式的成为过朋友。他们没有加过QQ，微信，互留过电话号码。
什么都没有……
这叫她如何敢相信，他曾经暗恋过自己？
可就在她云里雾里，充满怀疑之际，季莫凡又在醉蒙蒙之间，吐出了一些话……
“我那时，太喜欢你了……”
“我不敢碰你，不敢亵渎你，怕被你拒绝，怕丢脸，怕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是畏首畏尾，什么都不敢做……他们说，我在感情的世界里，胆小谨慎过头了……”
“可能是吧。可是，也是你毁了我对美好爱情的所有向往……”
“我没有。我做什么了？”宫秋容着急否认。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伤害他了？
他是不是记错了？还是说有误会？又或者是……他口中所喊的‘秋容’，不是她？是另一个同名的女生？
宫秋容心中藏着太多疑惑，可是，她不敢问。
“罢了，不说了……”
季莫凡悠悠闭上眼，大掌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带着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摩擦。
“难得梦到你，你顺服我一些，好吗？”他问着她，声音极度温柔。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宫秋容被他所说的每一句情话深深暴击，根本拒绝不了这个男人。
“陪着我。就这么陪着……”
季莫凡算是收获了稀世珍宝一样，舍不得放开她的手，“还有，跟我交往，好吗？”
宫秋容在疯狂如乱流的心跳之下，答应了他：“好。”
她想着，反正他只当这是一场梦。
那，她也就当做是在梦里答应他好了。
反正明天他醒过来之后，她就只是他的猫而已。
今夜的事，完全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你答应了啊……”
季莫凡在她怀里，闭着眸眼笑了起来，“我的青春，终于圆满了。”
说完这句话，季莫凡便在她的怀里，逐渐失了声响。
宫秋容将手中的茶碗缓缓放下，感觉到怀里的男人呼吸逐渐平稳，像是入睡了的样子，她本该也将他一并放下。
但是，抱着他的这双手，却有那种舍不得松开的感觉。
低头，由上至下，看着这个男人安静的睡颜，睫毛长而卷翘，好像都能滑滑梯了，鼻梁嘴唇与下巴勾勒出的侧面弧线，也是极其俊朗的。
这个男人，是商业传说之中的神，是全网渴求的国民老公，是带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大人物……
这个男人，明明有着这么俊美的皮囊，这么优秀的履历，却从来没有过一丝绯闻，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因此一度成为网友以为的‘0’，或者‘1’……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暗恋过的女人，竟然是如此普普通通的她。
直至此刻，宫秋容都无法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刚才居然对自己说情话，对自己告白。
今夜发生的种种，真像是一场梦。
宫秋容好像在自己不幸的生活中找到了一点幸运。
她怎么会这么荣幸的……成为这个男人的青春呢？
可是，她就这么错过这个男人的青春，也是一场遗憾啊。
当年若早知道，只要她向他迈出那么一小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他。她一定会迈出那一步……
“季莫凡……你是，真的喜欢过我吗？”
宫秋容在他耳边悄悄问着，声音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好可惜……”
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即便现在还能向他迈出那一步，可她……已经不配了。
*
翌日。
经常的一抹阳光穿过百叶窗帘，一道一道阳光投射在飘窗上，季莫凡的脸上。
金黄色的光芒在季莫凡的眼前绽放，即便闭着眼眸，也还是有被刺眼到。
季莫凡眼皮微动，片刻之后，缓缓睁开。
熟悉的世界展现在眼前，昨夜那场清晰到真实的梦境，好似一张张片段，在季莫凡的脑海中哗哗划过。
花了好几分钟时间，季莫凡将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回忆了起来，包括一些细节。
回忆着，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好一场春梦。
让他久违的有了恋爱的感觉。
哦，对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所有恋爱的感觉，可不都是在一场又一场的春梦之中找到的吗？
因为现实中，他是一个感情胆小鬼，所以每一次在梦中遇见宫秋容时，他都会不停的倾诉心中所想，在梦里与她告白，与她酣畅淋漓的谈一场恋爱。
当然，在梦醒回归现实之后，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喵呜~”
一声奶里奶气的猫叫将他的思绪唤回现实。
季莫凡看到那只漂亮的布偶猫，正用湛蓝色的眼睛盯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在他脑袋边趴下。
“小容容……”
季莫凡伸手摸着这只漂亮的小东西，嘴角扬着一道笑容，“是喊你的名字喊多了么？昨夜竟梦到她了……都不知道多久没梦到她了，可真稀奇。”
不错。
这只布偶猫的名字叫‘容容’，管家告诉他，是金麟取的名字。
季莫凡听到这名字时，有过片刻的迟疑，因为这只猫的名字，正好与他初恋的名字撞上了。
不过初恋毕竟是他已经放下的女人，所以，这个名字最多给他带来片刻缅怀，并不会有任何波澜。
倒是昨夜的梦，在他心中掀起了一阵涟漪，恐怕今天一整天，他的脑子里的都会有那个女人的影子存在吧？
“喵呜~”
猫咪在他的抚摸下发出舒适的声音，那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好是闲暇惬意的模样。
季莫凡不禁再次发声感叹：“作为一只猫，可真幸福。”
当然，作为一只有人类灵魂的猫，宫秋容可并不觉得作为一只猫是幸福的。相比起这一年多以来的猫咪生活，她更想安安稳稳重新做人。
可是，她连自己怎么变成猫了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重新变成人了。
像是昨天夜里，那种化形成人的情况，一次最多只能维持几个小时。而且在这几个小时之后，她需要睡上10来个小时，才可以恢复体力。
所以此刻，困倦的她在季莫凡的轻柔抚摸之下，很快就睡着了。
季莫凡见它睡着，嘴角扬起一道温柔弧度，“乖乖睡吧。今天就不带你去公司了。”
说完，季莫凡一脚踏下飘窗，低头穿家居拖鞋之时，他突然发现……飘窗边的灰色地毯上有一大团深色印记。
季莫凡再转头，看见手边被他喝完的红酒瓶，印象之中，他昨夜是一个人喝干了一瓶红酒啊。
既然没有浪费，地毯上为何会有水渍？
正在季莫凡心生疑惑之时，视线又忽然扫到飘窗边的一只茶碗上，茶碗之中还搁着一只金边白瓷勺子。
茶碗……勺子……
这两样东西，瞬间将他拉回昨夜的梦境之中。
季莫凡眼前瞬间闪过昨夜，那个把他拥在怀里，一勺一勺喂他醒酒茶的女人。
这……什么情况？
难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不是梦？
季莫凡脑子里其实还有零星记忆，记得自己吐过一阵，记得一个女人在他身边伺候着，为他宽衣解带，为他擦拭身体。
对了……
季莫凡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家居睡衣，清晰记得自己昨晚饮酒之时，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衣服。而此刻，自己身上穿的已经是黑色丝绒睡衣。
衣服被换过，呕吐的东西被清理过，也确实喝了醒酒茶……
瞬间，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涌出。
昨夜，确实有人在照顾他！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季莫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谁在照顾他？不是那个女人吧？
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成植物人了吗？就算她已经醒了，也不应该出现在他家里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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