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师

太后“她在边地吹了数十年的黄沙，吃了那么多的苦楚，那便也罢了，好歹人是安稳的，可如今她夫君已死，准噶尔内乱不止，甚至自己的性命都要受到影响。皇帝身为兄长，身为人君，不接回身处动乱之中的妹妹，反而避重就轻，宁可信任达瓦齐是为明君，要端淑再度出嫁与手刃夫君的仇人，也不愿意体谅端淑与哀家一分，置孔孟之道于何地？置皇家颜面于何地？!难道要世人都觉得皇帝是能连自己的妹妹都能舍去的？”

明显太后已经是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然而皇帝不惊不恼，嘴角一抹恭顺的笑容在此刻已经有讽刺的味道了:

皇帝“皇额娘无需担忧，妹妹身为长公主，朕自然会让她的再嫁之事风光体面，不失皇家风范。至于孔孟之道到底是汉人礼节，咱们满蒙之人倒也不用事事都往上套。而世人的悠悠之口，自然只会是夸赞妹妹大义凛然，心有家国，余下，再无其他。”

他刻意在满蒙之人四个字上下了重音，就是为了告诉太后，她是被先帝恩赐冠以钮祜禄的汉人，可他是真真正正爱新觉罗出身的满人皇帝。孔孟之道他可以尊崇，但要说以此为约束，却是想多了。

然而太后冷笑出声，她这个好儿子以自己为满人为傲，可有想过自己的生母亦是身份低微的汉人？他的身上亦是流着一半李金桂的血！曾是如何不得先帝宠爱！然他登高望远，早忘记了昔日自己是何等光景，早忘记了当年她是如何把他推上的帝位:

太后“说来说去，皇帝不就是不愿派兵吗？！是哀家坐井观天，还真看不出来小小一个准噶尔，便让皇帝如此忌惮，连自己拥有着的精兵强将亦无法信任了！”

她步步紧逼，皇帝那一丝浅淡的笑也无法维持了：

皇帝“皇额娘说这么多，无非是挂念妹妹。儿子何尝不想迎回妹妹？但如今达瓦齐在准噶尔颇得人心，深得亲贵拥戴。朕若强行用兵，一来边境不宁；二来就此与整个准噶尔为敌，更为艰难；三来，天山一带的大小部落隐隐有蠢蠢欲动之势，朕若让他们连成一片，必会成为心腹大患。”

皇帝“即便朕允了皇额娘即刻发兵，但这动静何等之大？端淑妹妹还身在准噶尔被软禁着，达瓦齐必定以妹妹为要挟。届时他会做什么，如毁了妹妹名节，或不顾一切直接开了杀戒，皇额娘又要如何？是否又要指责朕的无情？儿子也是左右为难，与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将妹妹嫁与达瓦齐。以一人之力，能当百万之师。如此不用劳心劳力，兴师动众，大清与准格尔亦可相安无事，这是为最优的办法啊！皇额娘何等睿智，怎地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的不明白？”

他一字一句，端的是语重心长，亦不乏身为兄长的担忧与愁思。夜深沉，夜也凉。太后身上那件衣衫似是裹不住她，她浑身发颤，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

太后“好！好！好！皇帝舌灿莲花，已经要把事情都掰开揉碎了讲，哀家要是再多嘴，便是胡搅蛮缠了，是哀家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