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茫茫

如懿见得他来，便也只起身屈一屈身子。那动作僵硬，仿佛多生疏一般，她亦在行礼之时用那失了光彩的眼睛去看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看，隐隐透着暗青色的灰败，更有薄薄怒意点缀在眼角眉梢。如懿动一动嘴角道:

如懿（皇后）“皇上此番过来，可是要把臣妾的永璂送来？”

皇帝“皇后这般模样，自己都是大病初愈之人，永璂又是那样孱弱，让朕如何放心？”

皇帝端了桌上的茶品了一口，茶水温热，然他的声音清冽如碎冰，扎的人生疼生疼:

皇帝“还是放在撷芳殿由嬷嬷和太医看顾为佳。”

如懿（皇后）“太医？”

如懿重复着这个字眼，末了，眼里一丝厉色闪过，那是极浓的仇恨光芒:

如懿（皇后）“出了江与彬那样的事情，皇上竟然还放心把一懵懂稚子交付到他们手里？皇上，永璂可是您的嫡子！”

皇帝“那要如何？”

皇帝冷冷凝视于她，明明正值春意盎然的四月，可他的眼睛里全是寒气，那样冷，仿佛眼前并非与他举案齐眉的皇后，而是恨之入骨的陌生人。

如懿也的确不是他的结发皇后:

皇帝“交到你这个疯疯癫癫的生母手里，他的病就能好了？说到底十二阿哥体弱是因为谁？江与彬对十二阿哥下手又是因为谁？不都是你未曾做好御下，又防备不慎，才让十二阿哥替你受尽苦楚！”

他的话语是那样毫不留情，斥责劈头盖脸。如懿只觉脑袋一晕，浑身的气血拼命地涌上头来，像是无数的巨浪澎湃撞击着她残碎如秋叶般的一颗心，抛至浪尖，又狠狠撞在礁石之上。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血撞在坚硬的磐石之上迸裂碎成齑粉的声音，她死死瞪着皇帝，本就是多日无眠之人，此时暗红的血丝更是如蛛网布上她的眼，浓郁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更添可怖:

如懿（皇后）“因为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是臣妾一手提拔的江与彬，让他一点一点走到皇上面前来，否则他还是那个只能给宫女太监看病的落魄鬼！臣妾对不起永璂？臣妾孕中多加保养自身，安胎药喝了一碗又一碗，苦得倒胃也未曾停过，不都是为了他生下来能健康无虞吗！臣妾如何就要背上这样的罪名！该死的应该是江与彬！”

她生气，她委屈，她理直气壮。焉知皇帝心中怒意亦是翻江倒海，额头的青筋爆起一片，连牙齿都格格地发抖:

皇帝“是，江与彬是该死，朕命进忠下了牵机，亲眼看着他在剧痛中身亡，并把尸体扔去了乱葬岗，让他被秃鹫和野狗吞食身体。他双亲皆亡，除自己族中再无他人，一条贱命，如何能了结朕心中之恨？”

皇帝“可是皇后，江与彬纵然死不足惜，可追根究底，这件事难道与你全然无关么？你是六宫之主，是江与彬的恩人，他本该用毕生医术与忠心回报于你，可现在你得到的是什么？是他的背叛和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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