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郭德纲和王惠计划在津城待到正月十五，主要是让张云雷得有个缓冲的时间，大林不懂父母的考虑，但是身边多了个同龄小妹妹，自己也乐得开心。

张云雷这段时间却明显的忧心忡忡，主要就是钟嘉荣变了。

从初一开始，往常就爱粘着自己的钟嘉荣，开始学会自己早起，也不在葡萄藤下陪着自己练习，而是默默坐在房间里看书，吃完饭午休，还有出去和别的小朋友玩，甚至把大林都带出去了，就是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倒也不是真的一句话不说，只是对自己疏离了很多，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她眼中的外人。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四。

确定辍学和姐姐姐夫回北城，其实在除夕夜张云雷就已经心里有了答案，可是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开口。

正月十四一大早，张云雷就和姐姐去拜访了位京韵大鼓的大师，也算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想起明早就要坐火车离开津城，离开小孩，脑海里就不由自主想到小孩发现自己不见的时候，是不是会哭的稀里哗啦。

“小辫儿，你好好给她说，姐先进去了。”王惠的声音把张云雷的思绪拉回。

张云雷才发现自己家门口站了个小人，穿着白色的棉衣，积雪落在了帽子和肩头，不知站了多久，俨然成了个小雪人。

钟嘉荣看着张云雷傻傻愣在原地，便自己走了上去，掏出了一直捂在胸口的东西。

张云雷接过，才发现是一个盒子，小孩大抵揣在怀里久了，都留下了余温，盒子里面装满了磁带。

“辫儿哥哥，里面全部都是你每个早晨练习时候，我录的音，你一定不要忘记绒绒……”钟嘉荣等在这里的时候，就暗念了无数次，自己绝对不要哭，可是一见张云雷，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张云雷想起每个清晨，小孩陪着自己，旁边的复读机一直在转悠，原来不知不觉两个人的记忆已经可以储满一个盒子，已经储存了那么多时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张云雷擦了擦钟嘉荣脸上的泪水，自己强忍着难过。

“那天晚上……你和姐姐说话……我都听到了……”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拦着我？”

钟嘉荣其实知道，如果自己开口，张云雷一定不会走，可是她想让他留下，更怕他留下。

自从她第一次见到张云雷，她就知道，辫儿哥哥是注定要走曲艺这条路的，他现在可以因为年纪小，要上学为由，过着并不适合自己的生活，如果长大了，他会不会后悔曾经的决定，为了一个小孩，放弃了自己从小就渴望的梦想。

她害怕辫儿哥哥以后后悔，更怕她的辫儿哥哥不开心，她只要辫儿哥哥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她知道离别很难过，就像自己曾经离开外公外婆一样，但是分开也是新人生的开始，就像她遇到张云雷一样。在北城，一定有更好的生活在等着辫儿哥哥。

这些想法支撑着她这些天学会适应没有辫儿哥哥的日子，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他的离开，所以提前来送行，却还是发现自己心中的不舍与日俱增。

“辫儿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很努力成为最厉害的人，然后来找绒绒……”

看着自己面前忍着眼泪强装笑脸的小孩，张云雷把她直接紧紧拥入了怀中：“绒绒放心，哥哥以后一定混出名堂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接到哥哥身边生活！”

大雪洋洋洒洒落在两个小孩的肩头，但是因为心中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胸口依旧是暖意浓浓。

只是年少轻狂，误以为想象就是美好的现实，却不知成长的艰辛就是从学会分离开始。

两小无猜的亲谊，最初是陪伴，后来是习惯，最后是离别。不是成人间的爱情，但却难得可贵，也因为这过程而变得刻骨铭心。

第二天一早，郭德纲带着媳妇和两个孩子一起离开了津城，爷爷奶奶和张云雷的父母，甚至钟嘉荣的父母都在巷子里送行，只是钟嘉荣没有来。

大林难得遇到一个玩得来的小伙伴开心的不行，走的时候却不来送行，自己只能号啕大哭，而被郭德纲强硬抱走上车。

张云雷上车前踌躇半天，不停看向紧闭房门的卧室，他想小孩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的正难受呢吧。

王惠看着张云雷也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怕他勾起老人们的难过，便带着他上了车。

张云雷前脚上车，钟嘉荣后脚从门口默默伸了个头，看着车越来越远。

她其实早早就躲在了院子后门，她不想出现在辫儿哥哥面前，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让他留下来。

但是那辆带着自己念想的车，越走越远，转眼就开出了巷子，消失在了拐角处，钟嘉荣彻底忍不住了，撒腿跑了出去。

她加速跑着，哭声也越来越大：“辫儿哥哥！辫儿哥哥！你一定要记得绒绒！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可回应她的只有漫天大雪，小孩跑的太快，没留意雪地湿滑，直接重重摔在了地上，也不顾一身泥泞，利索的自己站了起来，因为那个会扶自己起来，会安慰自己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继续奔跑着，仿佛那辆车就停在巷口，辫儿哥哥就在那个地方等着自己，等着自己扑倒在他的怀里。

可是当她跑到巷口，车早已经不知道开往哪里，她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辫儿哥哥……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