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福子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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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宫嫔参见皇后那天，长安下学后在紫宸殿里做了一天的画。

她本想用画笔勾勒出记忆中的母亲，但她做了一日的画，却没有一张是让她满意的。

柔则在长安五岁那年仙逝，至今已有四年，随着时间飘散，柔则的模样在长安脑海中也越发模糊。

槿汐进来时看见满地的水墨画有些震惊，这不像是作画，更像是在宣泄情绪。

长安抬眼望了一下槿汐，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反而愈发迅猛。

「怎么了？」

「启禀公主，新入宫的夏才人对沈小仪，莞贵人，安美人出言不逊，后又想掌掴同等级的安美人，被华妃娘娘看见后赏了一丈红。」

“一丈红”是宫中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其腰部以下部位，直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那颜色叫一漂亮，故名“一丈红”。

如此酷刑，夏才人这一双腿算是废了。

长安重重落下一笔：「杀鸡儆猴。」

「她的血要是能染红了御花园的枫叶，也算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夏才人出身骁勇世家，因为父亲官位颇高，朱宜修便求玄凌给了她才人的位分，但她性子浅薄张狂，一月前教引姑姑去时还听了一顿教训。

出言不逊，又想掌掴嫔妃，这样德行的人，当真一副空皮囊，还能被封为才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宜修这看人的眼光真是越发不敢恭维。

长安蹙了蹙眉，将一旁安徽歙石砚台倒扣在画纸上，命槿汐端了火盆进来。

满屋子的寂静，盆里的炭烧的通红，冒着丝丝的热气，忽然“噼啪”爆了一声，溅了几丝火星出来。

午后温暖的阳光隔着窗纸照在长安身上，她表情怜悯得像普度众生的菩萨。

「奴婢还有一事回禀公主。」

长安朝槿汐点头，顺势将画纸放进火盆，画纸即刻被火舌吞卷地一干二净，长安不紧不慢，将画纸一张张放进火盆，表情悲悯。

纸张燃烧时有缠绵的白烟缭绕在殿内，隔着袅袅白烟，槿汐恍惚间以为长安在焚烧纸钱，空气中似乎都染上了凄怆的窒息气味。

槿汐微一凝神，才发觉自己方才出了神，将公主手上的画纸看成了纸钱。

「御花园的奴才奉命前去查看御花园各个水井是否有水，谁成想…在井里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井里头不干净的东西，除了死人还能是什么。

长安端过茶水，徐徐地吹散杯中热气，饮了一口后意态闲闲将茶水倒进满是灰烬的火盆。

她挑眉轻轻冷笑：「是谁？」

槿汐微感蹊跷，不知公主为何要将画作烧为灰烬，但并不往心里去，只恭谨答道：「是福子。」

「宫里的仵作先生从井里打捞出来时人都泡肿了，仵作先生检验后证实，福子是被打昏后扔进井里的，有伤痕为证，福子的脖子和头上都受了重伤。」

「且翊坤宫的宫人来报，圣上某次去翊坤宫曾与福子说上几句话，华妃当时就不高兴了。」

长安先前虽未处理后宫事物，但在后宫可是哪哪都有人的。

「这事皇后和华妃知道了吗？」

槿汐微微摇头，徐徐道：「御花园是内务府总管黄规全管的，他手下的人爱把活丢给梁副总管的人做，这才做无意中撞见了。」

内务府总管黄规全仗着是华妃的远亲猖狂得不知天高地厚，拜高踩低，在宫中树敌不少。

而内务府副总管梁多瑞本只是内务府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幸得长安赏识加上自身本身过硬才步步高升，做到了内务府副总管的位子，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把黄规全给踢下去。

不过在后宫众人看来，梁多瑞本身机灵，又碰巧走了狗屎运才登上内务府副总管的位子，与燕京宫那位可是半点关系都搭不上。

「现如今除了发现福子的小泉子，宫里的仵作先生，和梁多瑞，便只有奴婢与公主得知。」

长安表情严肃：「告诉梁多瑞，此事先按下不表，让仵作将水井现场还原成原状，孤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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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今夜翻了莞贵人的牌子，甚至到碎玉轩陪这位新晋的莞贵人用了晚膳。

玄凌自长安降生后便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每日早中晚都会陪长安用膳，有时会到嫔妃宫里用膳，但大部分时间是同与长安一起的。

今日晚膳前，玄凌到燕京宫向长安道歉，左一个“爹爹的小长安”，右一个“我的心肝宝贝”，哄了好一阵又赏下一些稀世珍宝才去了碎玉轩。

夜晚，满地清凉的月色，夜风温度骤降，冻得人直哆嗦。

长安睡不着，拿了剑在院内练着，回身，跃起，挑剑，一招一式舞式，剑身随臂舞动。

她一身红衣在院内格外显眼，手持一把银色长剑，上前一步的穿刺刚劲有力。

动作又柔和下来一个马步俯身挑起地上的花瓣，出其不意又往另一方向冲去，附在其上的花瓣散落。

习习生风，吹动树上白花瓣崩落下来，长安静静地看着。

玄凌如此迫不及待，倒让长安开始怀疑，她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父皇深爱母后，是不是错了…？

帝王家的人薄情，就连她不例外，就算父皇只是单纯把莞贵人当替身，不掺杂任何真情，可谁又能把他的长情当做深情呢？

这样把别人当做影子的情深，伤了自己又伤了别人。

长安不愿再想，一个侧翻，红衣擦过地面带起一阵花瓣，她在树下腾飞，像是为剑而生。

剑落方休，这一系列动作像是排练了上千遍一样完美，有动有静，刚柔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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