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一路狼狈地往回走,将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二皇子问题最大,可他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一个朝他抛过橄榄枝的人,在多方面帮助他的人,害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是政权之间的斗争,借杀他嫁祸给太子?可他充其量只是个侍郎的儿子,范闲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直到他在城门口遇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李承泽。
“还请节哀”李承泽安慰似地开口,向他解释了自己的目的,末了歉疚道“是我疏忽了,让你失去了左膀右臂,还受如此重伤”
范闲咧嘴一笑“二皇子不必如此苛责,这一切我自会查个明白”
李承泽几句话把自己和这件事撇的干干净净,范闲虽然不太相信,却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牵扯其中,虽然滕梓荆没死,但此事总需要有个交代。他忽然想起之前帮他办事的王启年,那个人或许能有点用。
“此事不归四处管”王启年满脸为难,劝道“不过范公子,小人建议您还是不要深究这件事了”
“告诉我,归谁管?”范闲不理会他都劝解,一味地追问。
王启年拗不过,咬着牙说了一句“是一处的主办朱格朱格朱大人朱大人”
范闲转身就要前往检察院。
“哎哎哎,范少爷,听小人一句劝吧,况且你这么去了,估计也进不了门”
范闲回眸,眼神肃杀“检察院不是一向主持公道,我有冤屈凭什么进不得?”
王启年解释“一般来说这种刑事案件是要经过县衙,实在解决不了才会上报给检察院……”
范闲沉默下来,县衙的梅执礼自上次公堂一案告老还乡,新上任的巡抚还没有到任,代理的官员不管事情,这件事要不然他就闭口不提,要不然就只能等新上任的巡抚来。可他不可能不提,也不可能等,只有去检察院直接诉讼。那么有什么办法呢?
“您若是有个一官半职,或者有通行令,进出也是很方便的”王启年见他出神,在一旁好好心提醒一句。
通行令?他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地往家的方向赶。
“听说您回来了,特意来看看”宁致远半靠着院子里的凉亭,神色慵懒。
“受了伤还乱跑”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瞥了一眼他的腿,轻斥一声。
“您老回朝是大事,我这做晚辈的自然要恭敬积极一些”
“我看你是玩得太疯了”
宁致远勾着嘴角“什么都瞒不过院长您,不过咱们彼此彼此,不是吗?”
陈萍萍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是在玩”
“不打算见见他吗?”宁致远侧首,看着男子的脸。
“还不到时候,等他吃些苦头,我再出面”
宁致远笑起来“让他吃苦头,您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啧,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快了”陈萍萍与宁致远对视,都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范闲幼时有过一位叫他练毒的老师,老师是检察院三处的主办,当年回京都时送给他一块令牌,说是等到以后,去检察院可以来去自如的通行证。他看着手里那块黑铁的牌子,刻着提督二字,将牌子往怀里一揣,起身去了检察院。
检察院一处专门掌管刑事,都是些重大案情,范闲一路借着提督的令牌闯入一处,那留着一圈胡子的黑衣男子正满脸严肃地低头看案卷,对他丝毫不在意。
“我要申冤”范闲一拍他的案桌,声音洪亮。
男子冷冷抬头看他,不屑地笑了一下“原来是范家少爷,莫不是为了你那侍卫来的?”
范闲心中生疑,虽说检察院知道一个人的身份并不奇怪,可他对自己分明并不关心,为何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还知道滕梓荆是他的侍卫一事?
“既然你都清楚了,那我也不必说了,我需要调派你们一处的人手来查案子”
男子冷笑一声“整个京都天天都有案子要处理,如何给你调派人手?”
范闲亮出自己的牌子“我现在以提督的身份命令你,调派人手调查牛栏街的刺杀案!”
男子愤然起身,暴怒着“就算你是太子我也不会听你的派遣,我还是那句话,一处人手稀缺,不够范大人调遣”他平复了语气,状似劝解“更何况,死的不过是个侍卫!”
范闲听闻此话,怒气横生。
“死的只不过是个侍卫?”他重复他的话,紧紧盯着他“那也是一条人命,你们检察院自诩为国为民,却也这样分着三六九等!”
朱格被他看的不自在,转过身语气强硬“随你怎么说,一处只秉公办事,听任院长和皇上差遣”
范闲见他如此固执,转身出了一处大门,他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生出一种无力感,他本想着安稳度日,挚友,亲人欢聚一堂,可这世界却似乎总是不如人意,拿命运开着玩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多么的无能,他本以为有个防身的本事,保护自己不受威胁便好,可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生命里根本就没有安稳可言。想要保护重要的人,保护自己的东西,凭着如今的状态根本只是痴心妄想,他不希望身边再有人出事,也不希望每次危险都要由桃花客协助才能脱险,他应该强大起来,才有资格为那些受冤屈,受压迫的人们鸣冤,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既然检察院不愿插手他的事情,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此事。
“范公子,范公子”
范闲回头,看向那喊他的人,思索良久,才想起他都身份。
“原来是文二少爷”他礼貌的回了一句,有些奇怪,不是说这位少爷平素内敛孤僻,不爱出门么?
“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理我,是在想什么?”文世轩温然笑着,寒暄一句。
范闲摇摇头,不打算把事情告知他,很多人很多事,不能够以偏概全,自然也不能全身心相信。
“文二少爷是有什么事么?”
文世轩腼腆一笑“上次诗会与范公子一面之缘,觉得一见如故,公子文采斐然,在下倾慕,所以想与公子讨论一下诗词歌赋”
范闲为难道“真是对不住,这些日子事情太多,等日后闲下来再与文少爷把酒言欢!”
文世轩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又笑着“既如此,那就下次约吧!叨扰了,在下先告辞了”
范闲微笑着见他离开,神色恢复原先的冷漠,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自然知道王启年并不简单,只是这几次的事情下来,虽说他还不了解这个灵活的胖子,但总归不是有害他之心的。他交代了任务之后,顺便答应给他的酬劳,王启年便笑眯了眼睛翻墙离开。
后院恢复冷清,范闲坐在台阶望着院前的小湖,他做的水车还在慢悠悠的转,不久之前,滕梓荆还与他并肩而坐,笑他对桃花客的痴心妄想,不自量力。想着想着,心里涌起深深的孤独,在这世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虽然也与那些人建立了联系和感情,可他还是觉得,他融入不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志同道合的灵魂能理解他,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也或许,这些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境,醒了,他就还是张庆。他抬头看向星空,天上星星满布,堆砌在一起,却没有一颗属于他。
宁致远一瘸一拐地来到范闲身边,见到他那背影忽然生出一丝不忍,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范若若自觉的离开,留下二人。
“喏,我不是来看你出丑的”他撑着身子在他身旁坐下,别扭地递给他一方帕子。
范闲接过帕子,出神的盯着他许久。
宁致远望着星空,轻轻开口“我爹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想我娘的时候就会看看星星,就像她还在一样”他叹息一声,欣慰着说道“滕梓荆有你这样的朋友,应该很开心!”
他一回头,看见范闲目光灼灼,心里一惊,刚刚的柔情都化作惊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范闲轻咳一声,“没什么”他顿了许久,忽然说道“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跟你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