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2）

随着自媒体的发展，大家对于日常的分享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每日的心情、所见所闻、随手笔记等等都是最常见的分享形式，而更为受欢迎的是各种短视频。

秦悦作为一个在某短视频平台拥有小几十万粉丝的颜值博主，难得分享的一段日常是来自自己生活中磕的一对cp。

视频很短，出镜的除了秦悦，还有韩其深和裴攸宁。

视频从他们一起在玩桌游开始，镜头把两人全拍了进去，包括他们背后的酒吧背景，先是大家的笑声，接着是他们两个人对视后打出技能点牌的动作，到这里镜头切换了，变成了他们两个人坐在吧台前等酒保调酒的背影，秦悦还不停地放大镜头，拍了拍在讲话的两人，又拍了拍动作帅气的酒保，旁边配文“两个等酒的靓仔”。镜头再切就是秦悦转回镜头去拍的玩桌游的几人和最后裴攸宁拉着韩其深回家的身影。

总共就半分钟不到的视频，却因为视频里的主人公们登时爆火，平台观看量已达百万，十几万人点赞，过万的评论，并且还有继续上升的势头。

而底下的评论大多都在夸赞二人的神颜，往后继续翻，还能翻到不少认识他们的人在磕cp或者是祝福火了的打趣。

挂了电话后的韩其深绷着脸看完了视频和底下的评论，划到最后他的手都忍不住在发抖。

还没能完全接受，又有电话进来了，联系人显示柏木姐。

他摁下了接听：“喂？”

“好家伙！你这发展速度有些快啊！工作室这边还在发愁要怎么给你辅路，你倒好，直接把路建好了！我们已经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用来给你发展线上，账号我们替你管着，你有事需要登录的话给我们说一声就好，一定提前吱一声啊。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柏木的风格依旧是上来自己吧啦吧啦一大串说完后就挂了电话，也没等人回答，虽然韩其深已经满头黑线无奈满格如鲠在喉。

微信还有百来条消息，他只觉得头疼。

另一边开完会的裴攸宁从楼上下来，看到坐在沙发上正抓耳挠腮的韩其深轻轻皱起了眉。

“怎么了？”正说着，裴攸宁已经来到了韩其深旁边，“我们的早午餐可以吃了吗？”

彼时韩其深正好看到了什么，面色愈发凝重。

裴攸宁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后顺势坐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像是才听到他的声音，韩其深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嘴唇紧抿。

“老师说，让我们尽快回学校，把家长带上。”

南中在放假时间其实略显中空，学生都不在，又因为校园太大，隔好些距离才能看到零星的几个学生，非常有人去楼空的即视感。

夏天将至，拂上脸颊的风已经夹了些暑气，但绝对没有才哥气到爆炸那么热。

年级主任办公室里，才哥背着手，脚却没停过，据不精确计算，怎么也得在这间不到十五平的办公室里转了百余圈。

老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色倒是没才哥那么难看，但也不轻松。而旁边的就是理科特重班的班主任——数学组的年级组长——人称文武双全数学组斌哥，彼时也是坐立难安，双手叠放着，不时地撮两下。

下一秒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思绪，才哥的眼睛眯了眯，随即道:“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三位老师纷纷侧头看去，却不约而同都愣了下。

门外只有两个人，少年们背光而来，个子高得几乎要顶到门框，莫名有了好些压迫感。

裴攸宁最先进来，朝三位老师分别问好，韩其深跟在他后面，也复刻了一遍动作。

才哥踱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愠色更盛，:“把我们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你们的家长呢？”

小小的空间里塞了三个壮年男性和两个青年男子，彼时只显逼仄。

韩其深最先接话:“报告主任，没有父母，老人正在家里养病，不方便到场。”

裴攸宁紧接着:“报告主任，父母和兄长暂居国外，家老在乡下，不便到场。”

才哥:“……”

老陈:“……”

斌哥:“……”

空气仿佛静止，才哥显然也是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竟生出了些局促来。

尴尬地清了下嗓，才哥继续正色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叫过来吗？”

两人点头:“知道。”

才哥:“你们两个，未成年进入酒吧等场所，已经是违纪行为，但我们暂且不管这个，裴攸宁。”

被点名的裴攸宁应了声。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洁身自好，居安思危，好好定夺之后再做选择，你现在的表现却是大相径庭。”

韩其深的脸色渐渐暗了下去，但能感觉到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老师都了解到了，你们两个的关系——”

听到这，裴攸宁原本垂下的眼皮掀了起来，旁边的韩其深也有些惊讶，脑袋跟着抬起。

来之前，秦悦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据多方了解的情况，有许多老师都看到了这条爆火的视频，但一条视频并不能说明太多，更重要的是来自学校表白墙和学校论坛的消息。两人住在一起，关系匪浅，cp粉的数量都快超五位数了，跟帖和建墙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两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大家眼中所谓的小网红。虽然两人根本没有炒作过，但是颜值摆在那儿，单靠想象都能够脑补出一场场大戏了。

老师们在字里行间看到了很多不好的字眼，诸如“出柜”，“Boys love”等。

如果是普通学生，这件事情其实非常好解决，但两人其中之一是市状元甚至是省状元的种子选手，那就不能做一般事件处理了。

教育局和学校老师们对这件事情很重视，希望能够有个好的解决方案，既不影响他们的种子选手，也不会影响学校声誉。

“我是听我们美术老师说的，这事儿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你们两个统一下说辞吧，还是别把事情弄的太难看。”秦悦在一通忏悔后还顺便担任了顾问角色，分析得头头是道，但这些其实都是两人早就想到的，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听到那个词时，才哥又打了个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换的说辞:“……很近，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两个在一起可以互相进步的话，那最好不过，但是如果起的是反效果，我还是不建议你们在一起。”

“道理很简单，读书的年纪，有些人有些事你们可能分不太清，一时冲动当永远，没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的，你们的前途未来一定比眼下要重要，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不要等到以后再后悔。”

言外之意，大家都听的出来。

不管网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老师们的选择是不说破，把选择交给他们。

有错小惩，没有老师会把学生往死路上逼，一切在还有转圜之地时，及时止损就好。

韩其深侧过脸去看裴攸宁，正好撞上了对方的视线，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才哥喝了口水，抬眼去看面前的两位学生，更多的是于心不忍。

对于裴攸宁，他是全年级乃至全校的骄傲，对于他的家庭他也了解过，父母虽然工作忙，但是对关于他的学习生活都是很关注的，虽然关注点总是很奇怪。在视频事件之始，他就打电话联系了裴攸宁的母亲，言简意赅地说完后，谢教授在那头兴奋得不行，只让他们别太担心，孩子爱玩喜欢接触新事物是好事，只要不涉嫌黄赌毒或者违法乱纪，都不是事儿。

挂了电话后他就收到了跨国电话的扣费通知。

而韩其深那边，他身为年级主任，对于自己年级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而向韩其深这样的个别例子，他就更加关注了。

自他入校以来，何副就和他大致讲过这个孩子的情况，所以每次对于他的一些处罚都会尽量从轻，不论是军训打人，还是顶撞老师。他知道这个孩子本质不坏，也看到了他的进步，深知他的路远不止于此。

就算一开始他对于两人的交好有过一些质疑甚至是阻拦，但在看到孩子们的挣扎反抗后带来的突破后，他就变得不再愿意插手。

但现在他了解到的情况是他们两个人可能不止表面上的关系，人们的思维中往往会自动将这些不同于平常的现象划归异象，但是对于异象的存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解读与应对之法。

而才哥选择了不去过度解读，浅尝辄止，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他把利弊和自己的建议摊开，选择权交给他们。

这么多年的从教，才哥遇见过很多异象，也都用尽量合适的方法去应对和解决，而这些也为他带来了荣誉和声望，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些是什么伟大的事情。

才哥看着两个孩子，将自己跑远的思绪拉回来，轻咳了下，“听明白了吗？”

裴攸宁点头:“明白，谢谢老师。”

“好，没什么了，叫你们来要说的就这些，回去吧，洗澡吃饭，晚自习别迟到。”话音刚落，坐在一边的老陈和斌哥起身正要走，想着过来当背景终于结束了，却又听见韩其深的声音。

“老师，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但在最后我还是想补充一下我的想法。”

裴攸宁侧头去看他，原本已经低头的才哥也抬起了头。

几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韩其深吸了口气，“首先很感谢老师能够理解我们，我也很感谢裴攸宁对我的帮助，当然，我亦知道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远，但我会努力去缩短这个距离，不是说给谁听的漂亮话，也不是为了要证明给谁看，我只为我自己。”

“下个学期，文科重点里会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