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

对于姜梨宁来说，这场冬天似乎比预想的要更长更长。

她一直留在了重庆，将所有的通告都推了下去，周綮打过几次电话，想让她开朗一点，要对得起粉丝。

她明白，也懂。

她说，想给自己放个假。

周綮后来也没再说什么，只告诉她，过了年就要尽快回来。

她说好。

她漫步在嘉陵江畔，冬天的江边格外的冷，冷风卷着驼色的围巾跳舞，又让她想起了林先生。

在她的记忆里，林先生很怕冷，冬天刚刚来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开好了暖气。

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冰冷的山城生活的。

算起来，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林先生了。

八年还是十年？她记不太清了。

只知道已经很久很久。

久到她都要忘记他的样子了，就这样，他好像还是不愿意见她。

发过去的讯息最终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信。

她忽然想到什么，去拜访了羽女士。

等她到羽女士的家时，太阳正在落山，冬日灿黄的暖阳照了满屋。

羽女士就坐在暖阳之中，慢条斯理地翻着杂志。

见到她来，急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囡囡，来了”

姜梨宁“羽姐”

羽女士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吃饭的吧？走，先陪我吃饭”

姜梨宁乖顺地点了点头。

两人去了一家羽女士常去的餐厅，店内的装潢都篇中式。

因着姜梨宁的身份，两人找了个包厢坐下。

点完菜，姜梨宁才慢吞吞的问

姜梨宁“羽姐，我爸……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羽姐想了想，“林哥啊，林哥年轻时长得可帅了，是我们后援会最靠谱的存在，什么事情交给他根本不用操心，保准办的好好的”

“有了你之后啊，他就变了很多”，提起故人，羽女士眉眼间总是带着温情，像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

羽女士见她眼睛亮了一下，笑了笑，“有了你之后啊，林哥就变了很多，从一开始我们大家讨论的喝酒玩闹，变成了我们家囡囡，每次后援会组织东西，他都要问一句能不能带小孩，不然他可不来”

“搞得后援会的大家都很无语，暗暗骂他，有个女儿了不起啊”

羽女士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姜梨宁也忍俊不禁。

“后来呢，我们大家都回归自己的生活了，你爸呢就回了上海，鲜少回来重庆”

“后来我们再一次相聚，是在你爸出事之后，那时候我没能见到你，总觉得遗憾”

姜梨宁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姜梨宁“您说什么？我爸怎么了？”

羽女士也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当年事情发生的突然，似乎大家都没有告诉她，急忙改口，“没什么，你爸这人爱玩”

姜梨宁自然不信。

她的脑子里开始闪过这么些年的故事，她说当年那么宠爱她的父亲，突然转了性子，母亲悄悄的抽泣声，没有回信的短信……就这么有了答案。

姜梨宁“您就告诉我吧”

出口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沙哑，她眼睛里闪着泪光，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姜梨宁“这么些年，我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羽女士迟疑了一下，看着她清凉的眸子，叹了口气、才说，“那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你爸原本打算回来收拾重庆的房子，想带着你和妈妈一起回来留在爷爷奶奶的身边。可是…..”她有些哽咽，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姜梨宁看到她眼睛里闪着泪光，好友的离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再次提及，她深吸了一口，“那架飞机在飞过重庆上空时，突然失重坠落，无一人生还”

姜梨宁睁大了眼睛，强忍着泪水。

“就差几分钟，几分钟之后他就能回家了，可偏偏他一辈子留在了重庆，再也没能出去”

姜梨宁眨了下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帮羽女士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抽泣了一声，羽女士却在一瞬间崩溃，搂着她的肩膀痛哭。

“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肯就这样走，囡囡，你爸离开的时候，他们在遗物中发现了你的照片，他一直是想念你的”

姜梨宁只抽泣着点头。

“你别怨你妈妈，你妈妈那段日子很苦的，那时的她一个人，独自带着你在上海漂泊，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她的痛苦和无奈”

姜梨宁始终点头，她明白的。

姜梨宁搂着羽女士的腰，她该怎么诉说她心底的悲伤呢？她好像没有办法说出口。

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羽女士要比她痛苦的多，她看着林先生娶妻生子，最后离去。

这件事，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