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润江南花满楼

四月的江南，空气清新，烟雨朦胧。

正是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季节。才下过小雨，江水荡漾，春风吹过大地，带着浅浅的水汽和花草的芳香。

　江南醉人，雨让人醉、花让人醉、人，亦让人醉。

花满楼就在这样的江南里长养着，生的温文尔雅，他身材高挑秀雅，穿一身雪白缮丝长袍，冠带规制考究，坐姿却并不拘谨。

他一手拿酒杯，腰带长剑。颦眉微挑，看向身边的壮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吃你的，看俺作甚？!"

　　严守敬拿着佩刀，这上佳的西湖醋鱼，竟被他割来放在炭火上炙酒。割一块，炙一块，吃的满嘴流油。

"喂，逮鱼的，再给俺来两条! 对!要那条大的，爷爷现吃。"

花满楼撇了他一眼，他感觉和这人呆久了，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严守敬手上一边忙活，嘴上也肯不闲着 。

"花兄啊，你可得帮帮我啊。"

花满楼用折扇抵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先把手放下去。徒手抓的醋鱼，一股土腥味。

"唉，那个慕白可太难抓喽!"

　严守敬弯腰垂手，毕恭毕敬的倒上花满楼带来的江南美酒。

"慕白那小子，整天就仗着轻功好，欺负我追不上他，天天戏弄于我。这次好了，陛下已经嘱咐我了，要联合江南高门，彻底来一次重拳出击!这一次要布一个彻底的天罗地网，把那小子生擒活捉了……只，只是，一些江湖人其实也瞧不上俺这种朝廷鹰犬，一些人推推拖拖的，俺一个军府出身的汉子，哪里懂怎么说服他们。

花满楼瞟他一眼，心里想道

　"严守敬出身陇右行伍，如何能与那些老狐狸相比？不过其内心亢直，五洲兵乱时恰巧被女帝亲自拔擢，也算是他的福分。"

严守敬一杯酒下肚，扫眉耷眼的接着说

　"就说那东海门，朝廷认为其算是本本分分的——我都快掏着心窝子告诉他，那群老头还在装糊涂。这些大头鹅貌似忠谨，实则油滑。口惠而实不至，我几欲拔刀相逼也!"

花满楼举着扇子掩起嘴巴笑了下，他看向严守敬，模样活像一只眯着眼睛的狐狸。

"哦？听你这么说，朝廷就要对武林下手了？江南名门大派不多，区区武林琐事，应该不至于陛下操心至此，莫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淮南三地的诸侯王不安稳了吗？"

"啊？你怎么会知道的!"

严守敬大惊失色，手慌忙去捂他的嘴巴。但看了看，花满楼白净自己手脏，于是又把手放下了。

　　他干脆一拍桌子，坦率的承认道

　　"算了，反正你也比我聪明，实话告诉你也无妨。

果然，严守敬告诉他，这次来江南确实有要紧的事情，而且大虞的局势，虽然明面上和谐。实际却危如累卵。至于江南，更是有如此如此的风险……

花满楼只是悠然的摇着扇子，示意严守敬接着说下去，似乎也并不感觉害怕。”

最后，还是严守敬低头说道“瞎子，我求你，千万救我一救，我可就全靠你了。办不好这份差事， 俺的饭碗丢了事小，江南要是兵祸一起，事情就大条了!"

花满楼还是微笑的点点头，他似乎就没有不微笑的时候，这张笑脸就不会让人对他的真诚起疑心。严守敬这个憨批，本来被女帝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泄露的绝密，被人家这么一笑，就通通都讲出来了……

　好在，除了瞎，花满楼几乎是个完美的人……他心如皎月，诚心待人，心思缜密却不屑于用计谋造那些纷纷扰扰，他只是喜欢助人，对待普通人他都可以尽心尽意、全力以赴的帮助。更何况，严守敬也曾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轻轻的点头，应了一声“好 ”

严守敬听到这声“好”眼睛瞬间就明亮了起来，他放心的捧起了鱼大嚼了一口

，又大啖一口胡椒盐，满足的咂了咂嘴

　"好!此次江南之行，我无虑也!瞎子，我欠你一个人情，到时候记得找我!”

花满楼却用扇轻敲了下他的手臂

"行了，谁要你还什么人情——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吃个鱼都如此粗鲁，怎么能说服江南大家。你听，莫说高门豪右，就是船家的小女儿都在偷偷笑话你了。

"没办法，我是个军汉，要是有口饭吃、席地而坐都没事。”

　　严守敬混不在意别人看法，滑稽的动作直惹人发笑他还大大咧咧的告诉花满楼。

“花兄，放心吧，只要你出面，我把刀子一亮，我看江南哪个门派见了咱俩敢说半个“不” 字?”

花满楼轻笑着啐了他一口

"这又不是西北边镇，哪能动不动就用刀子?这是在江湖，江湖，讲究的是人情世故——女帝此次派你来江南，何尝不是有打磨历练你的意思?

　他扇子一打，另一只手摁住严守敬胳膊。

"得了，什么繁文缛礼我也不教你，只是真的别在这么吃鱼了，你们礼部的文官没有弹劾过你嘛?来吧，我先教你，这吃鲥鱼，要先吃上半鳞根。"

　这鲥鱼，肉嫩而刺多，带鳞食用方得鲜美，只是如严守敬狗熊啃肘子一般，如何会怜惜那精致的鲥鱼?果然，没两下那鲥鱼的鳞片就被他掀了下来，可怜那鲥鱼上铺的月季花，被他全然无视，通通塞到嘴里。花满楼气的伸出手挠他，他偏要挣扎着就是不按规矩来，两个人闹作一团。

　　“哎，老花，这你这是干什么……你且先把手松开，你自吃你的，洒家还要湛酒……”

　　船家的小女儿看着这两人，憋笑了半天，忍不住满意地直点头。

啧啧啧……这白衣小哥哥倒是俊俏，倒是这黑厮不太般配。啧啧啧，他两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 啧啧啧 。

　　严守敬却浑然不觉，他还承受着花满楼的撕闹

　　唉，瞎子，你别扒拉我了!这酒都快撒了……俺错了，这顿饭我请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