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你派出的暗卫只瞧一眼,便觉得如见了你,那般肮脏污浊,真是碍眼得很。”花池渊最烦装模作样,开门见山:“派人跟踪我这笔账,怎么算?”
元南竹笑容不变:“我太过担心渊儿的安危,怕渊儿被有心之人利用。”
“连云霄古钱都寻不到,还敢分心管我的事?看来完颜逸对你的确不错。”花池渊食指轻扣着桌面,“但他对你的纵容,可不是你跟踪我的理由——若是你碍了那些人的眼,你觉得你的下场会不会比青凌凄惨?有没有人为你收敛尸骨,凭吊悼念?”
她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幼圆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明亮璀璨若满天繁星,周身气质温润柔和,矜贵非凡,但丝毫没有身居高位的傲慢。
而眉宇似蹙非蹙时,那双眼眸星辰坠落,顾盼间自带一股压迫感,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锋利非凡,锐不可当。
元南竹坐到她对面,气氛随之变得沉重,他和她分庭抗礼。
陵察觉到房中氛围不对,拧了拧眉,金翎羽滑到手中。
元南竹道:“我对渊儿的情谊天地可鉴。”
花池渊抬手为自己倒茶,不置可否。
“再者,我本闲人,侥幸跟随主上,主上对我信任有加,很是感激不尽。”元南竹停顿了下,温和的笑了,缅怀似的说:“现在这幅样子,真像当年啊。”
“像当年?”当年谁依偎在谁怀里,谁在含沙射影,谁在口蜜腹剑?
给自己添茶的动作一顿,花池渊低低笑了:“人只有老了,才会回想过去。”她握住陵捏着金翎羽的手,半边身子靠在陵肩上,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只有留在过去的人才会变老。”
她点了点陵手中冰冷坚硬的金翎羽,食指抵着根部硬塞回他袖子里。
唐锦之说的没错,元南竹现在活着的价值高于死去的价值,没必要杀他。
将来自会有他丢命的陷阱。
元南竹敛眉饮茶:“若渊儿真的走出九千城,我自是为你高兴。”
“哈。”花池渊似讥笑又似自嘲道:“走的出去,走的出去?”
归海埋在九千城,她至今不敢面对那身嫁衣,怎么可能走的出过去?
过去是自身难以分割的一部分,无数个过去拼凑成现在的模样,怎么可能说淡忘就淡忘。
非是执念深重,又怎么明知陷阱依旧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来。
若说花池渊是为了单方面赴约而来到明雍。元南竹跟随完颜逸,不也是为了枉死的那些冤魂?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提心吊胆的任务,血泊中躺着的友人和泪眼潸然的知己,哪一件事能轻易忘记?
兜兜转转,他们心知肚明彼此根本不可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元南竹敛眉轻笑,笑容温和,眼中却是与之不符的冷芒,放下茶杯,再抬起头时又是好相与的眸光柔和。
他拍了拍手,几个黑衣人抬着一口大箱子从门外鱼贯而入。
那箱子大的很,足有成年男人胸口之高,兴和斋的门两人并肩而行尚有宽余,箱子却侧着才能从门口过到屋中。
元南竹道:“这是他留给你的,真的不看看?一个铜板的价钱,全都给你。”
图穷匕见,元南竹终于露出他的目的。
结识唐锦之,在完颜逸走后仍留在宣京的理由。
“我为什么要看?”花池渊依偎在陵的怀中 ,手指绕着青蓝坠子,“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