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烛龙

白翎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人族，但胆量却不小。

为了弄清楚烛阴是如何让人族魂魄失去记忆和被封印为一目人的，她躲在汤泉的大石后观察了一日，发觉魂魄在喝下汤泉水后，就变得茫然，然后他们排队走进一个由黄金做成的山洞，出来的时候，就都被封印为一目人的面孔了。

白翎刚挪到黄金洞口背后，想一探究竟，就被一个童稚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是人？”

她屏住呼吸，当转身发现是个跟她一样，有着一双眼睛和鼻子嘴巴的脸，就悄悄松了口气。儿童的年纪虽小，却是个英俊的苗子，虽然脸上没什么好脸色。但他身上最特别的，还是脖子和手臂挂满的那些金项圈和金镯子，几十斤挂在身上，像是毫无负担。

白翎刚要回答，就察觉斗篷下怀里的小乖正瑟瑟发抖。她才意识到：能在一目国长着张人脸，且堂而皇之地走动，还一身金器，只有一个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朝男童跪了下去：“小民来一目国，是为了……”白翎觉得说谎是没有用的，尤其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找一位亲人。”

“找到了吗？”

“正在找……”

看她的样子，确实像是在找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偷偷溜进来的。”

“看你瘦瘦弱弱的，竟然能穿越沙漠？是谁在帮你？”他直接扯下她的帽子，帽子下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

“兴许是运气？”

“哼。”男童冷笑：“既然来了，应该早就渴了，喝口汤再走？”

“不，不用客气，我马上就走。”

“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童稚的声音变得阴仄，小乖刚想落地变大与对方一搏，就被白翎用力地抱得更紧，她说：

“我喝。”

“你倒是识时务。”孩童的声音并没有影响他说话的威慑力。

白翎一边慢慢地走向汤泉，一边问：“您是钟山之神烛阴吧？”

“挺聪明的嘛。”

“既然小民马上就要失去记忆了，能不能告诉小民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

“要如何才能让喝了汤的人恢复记忆？”

“再喝一口就是了。”

白翎感到安慰，她用手安抚小乖，又问：“那封印的相貌呢？”

“没办法。”烛阴回答：“除非我死。”

“……”她的心里一沉，感到绝望，但又回心一想：只要她能跟孟姑姑团聚，无论她们变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走到泉边，伏下低头就舔了一口泉水，当她重新站起身，脸上已经变得茫然。

烛阴勾唇：“进去那间黄金的屋子。”

“是。”在白翎走入黄金山洞，消失在烛阴的视线之时，她忽然蹲进墙角。

小乖被吓坏了，他轻声对白翎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大？”

“嘘，我刚刚不是为了骗他吗？”

“你没喝啊？”

“舔了又吐出来了。”她也吓得心蹦蹦直跳：“好在他是站着看我的，根本看不见。”

眼见一个又一个新魂魄往里走去又出来，小乖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今天所有人都被封印完毕，我们就回去拿个瓶子，装一瓶汤泉回去给姑姑喝完就走。”

“好。”

原本应该万无一失，且小乖取回一瓶汤泉的时候，他甚至没让白翎同行，速去速回。

威果只喝了一小口，就恢复了记忆，她不敢相信：“您是……公主？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泪如雨下。

白翎也哭了，她抱紧孟稚：“姑姑，真的是你！烛阴把所有人的记忆、容貌和声音都封印了，若不是我们有缘，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认出白翎的声音，却仍为她觉得难过：“可是您的脸……？”

白翎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关系的，这张脸没人认识，我们从此就自由了。”

孟稚于是也笑了，她抱她更紧：“你这孩子……”

“别说了，我们赶紧走吧。”小乖催促。

“好。”但在离开之前，白翎犹豫了，她说：“我们留个口信，刻在石头上，让别人也知道怎么能恢复记忆？”

孟稚有点犹豫：“可是失去记忆以后，我好像也不太识字了。”

“那便只能口传了。”白翎下定决心：“姑姑跟邻居熟悉吗？”

孟稚摇头：“只是点头之交，除了做工和睡觉，根本没时间交流。”

“那他们如何合居和繁衍？”

“魂魄不比人身，本来就无法繁衍。”

“怪不得烛阴需要招魂。”白翎想了想：“不对啊，我是人身，可以繁衍，烛阴不该不管我啊。”

“现在才想到，你也没有很聪明嘛～”童稚的声音自洞外响起：“出来吧，人族姑娘。”

孟稚紧握白翎的手，她首先放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姑姑！”白翎拉也拉不住，只好跟着追了出去。

孟稚依然将她挡在背后，她朝烛阴跪下磕头：“求鬼王放过民妇的姑娘，做牛做马万死不辞！求鬼王放过民妇的姑娘，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我已经开恩让你们团聚了，自然也能放过她。”

“谢谢！谢谢鬼王！”孟稚忙着磕头，烛阴却笑得阴仄：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替一目人生育完再走吧，一个人换一个，你只要给本王的一目男子生下三个能繁衍的孩子，本王就放你们俩和那只乘黄离开。这样很公平吧？”

难道，就这样看着神主受此屈辱吗？

小乖走到孟稚身前，与烛阴对峙：“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阴毒？”

“喔？看来你比本王老啊？是想跟本王打一架吗？”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你能打得过甘渊那位女神吗？”

“什么甘渊？”烛阴冷笑：“不认识。”

小乖没有办法，只能把他不可能不认识的神搬出来：“那神王帝夋你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想用神王恐吓本王？那你倒是叫他来啊～本王早就听闻神王已失踪二十年，怎么？只有你知道他在哪里？”

“没错，他就是主人在人族的夫君！”

虽然不知道小乖在说什么，但也许这是求生的机会，于是白翎也信口胡诌道：“我的夫君就是神王，他只是被封印为人，所以才消失了二十年。”

小乖惊讶于白翎是怎么知道的，可烛阴却没信：

“哈哈哈哈哈……”他像在听一个笑话：“你当本王眼瞎？”他拿出鞭子直接抽了白翎的脸一下，让她顿时皮开肉绽：“你长成这样，神王会喜欢你？”

“啊！”白翎被抽倒在地，孟稚心疼地按住她的血口。

“好疼……”白翎脸上火辣辣地痛。

“别怕……是姑姑的错，姑姑没有保护好您，让您受苦了……”

小乖再也无法忍受，他直接发动了水柱攻击，他学的是水系法术，他知道对天生水属性的龙不起作用，可烛龙有火的属性，兴许可以一搏。

但他猜错了，烛阴不但不怕水，他还能控水，水柱在小乖和烛龙的较量之下，直直往上冲去，化作滂沱大雨，将整个一目都浇了个透。

最后小乖还是不敌他的攻击，被水柱反噬，冲撞在岩石上，吐了口鲜血出来。

白翎是头一回感受美貌的重要性，假如她没有将那张脸换给女丑，至少她说这个谎时也能让人信服。她冲小乖大喊：“你是神兽，别管我们了，快跑！”

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她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烛阴孩童的身体，想要拖延时间，孟稚也跟着抱了上去：

“要死一起死！”

“我不走！”小乖却从地上站起来，朝烛阴怒吼：“让主人受辱，毋宁死！！”

他想再次发动攻击，但被烛阴将他控制在岩石底下：“你怎么认一个人族为主？蠢。”

小乖不能暴露羲和：“关你什么事！”

接着烛阴手里揣起一团火，准备朝小乖身上放去，他说：“你是水系法术，应该怕火吧？嘿嘿……”

“不要！”白翎见根本无法撼动烛阴的身体，只好咬牙去戳他的双眼，这才让他停止施法，将她挥开：

“敢打我眼睛的主意！找死！”烛阴说话间已将白翎的脖子捏在手里，另一只手中的火团再次燃起：“我就要把他们都烧死，然后让你喝上汤泉，永远留在一目为我们繁衍！”烛阴用最童稚的嗓音说着最恐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