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你薛中校人退出去，心可没退出去。在暗地里搅弄风云。”他说话间便了脸色，阴沉地说。

“我竟不知道我有如此本事，能掀起这南洲城的巨浪。”

“前几日情报科科长沈易瑾家中被人一枪爆头，死状可怖，薛中校可知啊。”

“不知，不过还真是个不错的消息。”当日任务失败，与情报科情报泄露脱不开关系，沈易瑾理应负责。不过，沈的死亡的确与她无关。他死在了谁手里她还真猜不出，毕竟情报科不近人情，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能够远距离击杀目标，一击毙命地在她身边只有冷月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可惜的是冷月已经不再许久。想到冷月，她的心里发空，像是心脏缺了一块。

“薛中校素有君子之名，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如果是我做的，他不会是暴毙而是尸骨无存，当然如果要是您金站长说是那便是吧，担一下又何妨。”她脸上仍维持着原有笑意，见金站长眼里已露凶意。金站长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指当年女子小队背锅事，旧事重提，他怒而不语。

“难不成金站长找我就是为了追问沈科长的死因？”她清楚金站长说她为**并无实证，一来她确为地下党，但这层身份已经与组织失联多年，纵使刘成交予她白鸽勋章，也仅仅是猜测。二来，以金站长的明哲保身，过河拆桥的个性，若有实证断然不会等到今天。她决定抛砖引玉。

“你薛敏为地下党。”他说得言之凿凿。

“是吗？诬陷杀人不成，便为地下党，请问站长有何凭证。”

“从你宿舍搜查到的证据。”胡秘书连忙奉上，两种物证，一个是一本为共产党宣言，另一个则是一沓旧报纸，标注了自她进入南洲城，所有的三月十七至十九日南城日报，上面最醒目的标题是《往事不堪》，一部长篇连载小说，占据了绝大部分版面，讲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爱恨纠葛，作者笔名堂前燕，南州城有名的作家。衬得右下角卖葡萄酒的广告极为唐突。薛敏只是瞟了一眼，便心领神会。这两样东西她都看过，但桌面上的东西与她无关。精心挑选的陷阱，等着她一脚踩空。金站长费尽心思不过是让她死的理所应当。

“站长，这是何意？”她明知而故问。

“共产党宣言是从你的床下搜出来的。你可认？”书页泛黄，有些地方卷了边，落了些许的灰尘，几处页码折痕明显，甚至还做了还标注。金站长顺手翻开了那书封面，内页赫然写她的名字，薛敏。

这出戏做得全面，全面得显得愚蠢。上面的字迹和她的笔迹如此相像，足以以假乱真。可惜的是，金站长对她的并不完全了解。薛敏默然，向胡秘书讨了纸笔。

“站长可曾练过字？”她低头问道。因右手的伤，她握笔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写字时也颇感费力，仍是一笔一画地写得规整。

“薛中校，早些承认，对你我都好。”薛敏的做法对金站长来说就是无谓的挣扎。在这所监狱里事情的结果有几件是基于事实。

“我的字是我母亲教的，她是一所学校的先生，自小习得书法，一手字写得大气漂亮，而我不及母亲的万分之一。常觉得写字费力，尤其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为了少写几笔，总是缺少什么，虽然后来被教育了，可还是有地方没改正过来，比如敏字中的两点。”

当薛敏二字到了金站长的眼前，他才注意到敏字中的两点变成了一个竖。这是薛敏从小到大的书写习惯，只要稍微注意便能够发现，可是他太过自信，也太懒惰了，连这一点也不愿意用心。

“还真是，让人疏忽。”他划了根火柴，将手里的纸烧成了灰。他用上衣口袋里的方形手帕擦擦手，指着旁边的报纸，继续问道：“薛中校可曾读过这篇小说？情节生动，文采斐然，难得佳作。”

“读过，感人肺腑”薛敏回答得很是诚恳“闲来时的消遣而已，不被允许吗”她语气些许无辜。

“这么说薛中校是书迷喽？”

“算是吧，不过小说作者从不露面，也难睹其风采。”

听到这里金站长竟难得在笑容里流露出几分真心，他看惯薛敏大义凛然、视他为仇的样子，如今见她为小说发愁似乎多了一丝可爱。当然只是在那么一瞬间。

“听问薛中校是江苏南京人？”他将话题引向他处。

“是，自幼生活在南京。”

“家中父母可还尚在？”

南京一战，流血千里，父母俱亡。她迟疑良久，埋藏在内心遥远而残忍的记忆瞬间破土而出。尸山血海，累积皑皑白骨。轰炸机如雷鸣而至，枪击肉搏，终是无力回天。她于父母两侧却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骸。后南京城破，遂屠城七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