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薛敏一病就是三个月，刚开始还能走一走，后来床也下不了了。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总问“她回来了吗？”

谁都知道薛敏口中的她是谁，也不能如实告知，只能骗一骗她，说回来了，回来了，等你病好就来见你。

这时薛敏的眼神才会亮一些，多喝下几口热汤。

入了夏，薛敏才好转些，不需要人特别照顾。可病是烙下根，长期的咳嗽，不见好，久了也能咳出血，吓到其他人，而薛敏自己却不是很在意。

如此到了难熬的冬季，严冬时节，薛敏更是咳嗽气喘，整日难眠。邻居辣椒婶子看这姑娘实在可怜，隔三差五就来看她，薛敏很是感激却也很难做什么回报。

看着精神都好，有一次辣椒婶子有些事情耽误了，去得晚些。发现薛敏房间里的炉子是冷的，人安静地躺在椅子上，早已经没了气息。

那一天的夜晚好像冷月离开去朝鲜的夜晚，月亮又圆又亮。薛敏悄悄地说“下辈子，你慢些走，等等我。我不等你了。”

安静地睡去再未醒来。

大概老天都在惋惜，爱人终别离，一连三日大雪纷飞。

薛敏的遗书是在薛敏怀里发现的，冷月死里逃生回来时，她们的住所便只剩下一封书信。

那信上写道：

吾妻冷月：

一别四载，不知近况如何？你若是缺衣少食便同我讲，我想办法邮寄一些给你。可自始至终没有与我说半个字，大约是足够的。那你也不想我吗？信也不来一封，我真的有些恼你。可能多的是想念。

可能怎么样呢？又见不到你。我从前不喜欢夜晚，因为太沉重，现在却盼着天黑，因为可以在梦里见到你。嗯，是刚开始可以梦到，后来心口不舒服，咳嗽也不停，没办法再睡了。偶尔能看见你的背影，一慌神又不见了。或许你不想我，是不是在生气我没有火车站送你，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那天我犯了晕症，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我匆匆赶去火车站，人家说车早就开走了。是我迟到了，你回来再惩罚我好不好。

夏季，你是知道的，多雨。一多雨我便走路费力，什么也做不得。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得太多，老天要这样对我。让我经历如此多的家破人亡。如今你也不愿意在理我。

信写到这里，停顿了，在补上时，从笔的颜色看隔了大约两星期。这次写的异常短。

那一起愿走到白发路尽头，还作数吗？一定是作数的吧，我猜你舍不得我。今天的夜晚我不喜欢，因为没有你。巴山夜雨，问君无期，仍盼君归。

汝妻薛敏所书

茫茫天地间，竟不知归途在何处。欧阳兰她见到了，只是没有将她带回。冷月漫无目的走着，这条她们曾经一起回家的路，她以为会没有尽头的。她呆站着，心神恍惚，这是来自上天莫大的玩笑。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叫她“姐姐，买花吗？”

“不好意思，不买。”

“这次还是风大吹疼了脸吗？”那手拿温和地问道。

冷月闻声回过神，这句话好熟悉，原来她说过。曾经吃糖葫芦的小女孩也已经长大，如此场景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或许吧，可惜我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玫瑰送给你，花盛开很香，姐姐很美。妈妈说开心很困难，那我希望你平安。”女童的眼睛很漂亮，有着光，如同当年。

平安喜乐，冷月曾经的祝愿。冷月低着头，有东西掉到了花瓣上，亮晶晶的，湿漉漉的，在阳光下折着光。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只是迟了三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