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欢送某人
浓浓的夜色里如懿躺着却毫无睡意，转头盯着旁边熟睡的皇上一个劲儿地看，夜幕太黑她看见的只有他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
因为怕会吵着他，如懿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可手指却抑制不住地想要向他伸过去。
平时经过皇上地一番折腾，都是她缩在他怀里先睡着了，那时候除了他那被自己枕着的手背之外，哪里还能感知到其他任何东西呢？
现在难得看的见他睡得这般熟的样子，如懿不禁在想，是不是往常自己这样睡去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看着看着就困意袭来进入梦乡呢？也许还不只是看这么简单。
她想着想着就忘了自己的手指还在他的脸上游走，一不留神便戳了他一下。
皇上的脸颊抽动了几下，如懿慌乱之中赶快把手收了回来，蒙在被子里，假装若无其事，不出任何动静。
几秒过后，他慢悠悠地话语进入了她耳朵。
“怎么还不睡啊？”
她这才重新探出头来，摸索着拉了皇上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说：“还不是因为他嘛。”
他轻轻摸着如懿隆起的肚子，漆黑的夜色也掩不住他脸上的笑意，如懿隐约能看得见他那一排皓齿。
“这孩子这般好动，肯定和你一个性子。”
如懿转了转眼珠子，轻轻道：“不过在折腾我这一方面倒是跟你一模一样。”
“孩子，听见没有，你额娘嫌弃你了，咱们不理她了。”
她听着他的话，反手便到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揉着肚子怪里怪气说：“孩子，你少听你皇阿玛胡说，他是睡糊涂了。”
她这一掐，算是将皇上掐的彻底清醒了，他一副十分痛苦地样子道：“你又掐我，我的手都还没好呢。”
如懿挪了挪身子，得意中又有些小抱怨地说：“谁叫你总欺负我的。”
她这话说完却迟迟等不来他的下文，如懿侧头一看，原来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睡去了。
她也知道这么晚了这样很正常，可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生起了闷气，刚要翻身却被一把拽进了怀抱里，头被他按在了胸口。
“闭上眼睛。”
“别想讨好我。”虽然她嘴上硬撑着，但还是照着皇上意思做了。
闭着眼睛睡意渐渐淹没了她，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刚才她还觉得精神百倍呢，怎么这会儿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难道仅仅是因为有一只手正轻轻的拍着她后背吗？
在快要睡着之际，如懿还是支撑住了，额头顶住皇上的下巴，飘飘忽忽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别说话，快睡。”他训诫一般的语气显然不容得如懿再说什么，她只能轻轻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然后安然地依在他的怀里到天明。
眼看这场风波是平息下去了，是时候处置该处置的人了。
话说这几日延禧宫里就没有安生过，虽说嬿婉现在被一些为她精心准备的几样刑罚折磨地没了人样，但是每日要是不挣扎着弄出点儿什么动静来便浑身上下更是不爽。
今日李玉趁着皇上刚从翊坤宫回来的空当站在他跟前禀告着，这次他没有很紧张，更没有小心用词，因为他想，现在皇上越是生气，等会儿延禧宫的那位就越是不好受。
“皇上，延禧宫的奴才禀报说，卫答应已然好几天不安分了，把殿里头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个粉碎啊，半夜三更也不消停，景仁宫和永和宫距离延禧宫最近，舒妃，柔嫔二位娘娘都几宿没睡好了，尤其是舒妃娘娘，半夜听着这个，这龙胎能好吗。”
皇上听见这件事，在如懿那里然起的好心情一瞬间熄灭地一点儿不剩了，怒气冲冲地奔着延禧宫去，直接踹开了偏殿的门，扫了一眼这一地狼藉。
靠在角落里的女人转过头来，对上来人的眼睛后，她的身心皆是剧烈一震。
嬿婉这阵子时时刻刻不盼着皇上过来，可现如今当他真的就站在她眼前时，她却又莫名地惧怕。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朕又没说现在就杀了你。”
随着他的逐渐逼近，嬿婉的瞳孔止不住地不断收缩，写了满脸的惶恐，却还要假装出很镇定的模样，道：“臣妾不是紧张，臣妾没什么好怕的，在宫里这么些年，臣妾什么苦也受了，什么事也做了。”她奋力地挣扎起来，拽着皇上的衣袍，抽抽泣泣说着：“您想知道臣妾要害皇后吗？想吗？”
皇上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厌恶地看着她，扯着自己的衣服想把她甩开。
嬿婉看出他有此意便更加拼命地将他的衣角抓在手里，怎么也不肯放，她的手指上有些血肉模糊，大概是因为昨日被上过拶（zā）刑的原因。
嬿婉见皇上不说话，自己的手上又实在疼痛难忍，所以过了会儿也便松手了。
之后便如同一摊烂泥一样贴在地上，自顾自说道：“因为臣妾不甘心，也很羡慕她，羡慕她有显赫的出身，一出生就是高贵的凤凰，凭着与您的青梅竹马之情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站在高处，而我呢……我没有那样的命，不仅要在这宫里卑微的活着，处处受人欺辱还要每天被那样的家庭压着，所以后来臣妾得到了机会，便拼了命地往上爬，然后一步步到了今时今日。”
皇上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心里的怒火被嬿婉的话越烧越旺，一抬手直接掀翻了身旁的桌子，对着她怒吼道：“这世界上有的是出身寒微家境平庸之人，可人家凭借自己的努力付出一样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不像你，如此恶毒，如此下作！”
嬿婉显然是被他这几声吼吓着了，惊愣了半刻才冷冷一笑，说：“皇上难道忘了臣妾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吗？是您给的臣妾这个机会，逼着臣妾和她争荣宠，争后位，后来……”她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换了悲伤的神情浮在脸上，继续道：“后来臣妾好不容易等来她断发的一日，眼看着自己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为了以防不测，便找了南京一代的山贼去刺杀她，却想不到她的命这么大，经过这一劫竟然只是陷入昏迷而已，臣妾心下不甘，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派了人去翊坤宫，想暗杀皇后，可是也被您拦着了，臣妾也被禁足，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哦对了，再后来齐墨的私情传言也还是臣妾安排的，臣妾……臣妾就是想看着您与她离心离德！就是要看着她痛不欲生！可不料这个××却在这时候有了身孕，都这样了还是能东山再起……”
“好一个毒妇！”嬿婉来不及将接下来的话说完，更没来得及反应便挨了皇上狠狠一掌，疼到她有些意识模糊，眼泪不知不觉掉了出来，然而门外一个女声却又一次将她给惊醒了：“皇上请息怒，卫答应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皇上一抬眼，只看见海兰与静笙站在门边。
“愉贵妃，你们怎么来了？”
“臣妾怕卫答应瞒着您的事情太多，自己数不过来，特来替她数数清楚。”海兰进来请完安道：“只是卫答应既然说了，为何不从头说起呢？比如五公主的早夭，凌云彻和姐姐的私情传言，这些你曾经做下的“好事”怎么都没有提及呢？”
“愉贵妃，你不要无凭无据就污蔑我！”嬿婉的样子看着就仿佛只剩下最后那微弱的一口气，但她还是硬撑着勉强说出话来：“皇上，您不要相信这××的鬼话，臣妾没有，臣妾冤枉，真的冤枉啊！”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王禅已经通通都替你招了。”海兰说着从袖口掏里出一枚戒指，这成色极暗的红宝石戒指，嬿婉再熟悉不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着海兰递去皇上的手里，只听她说道：“皇上请看看这枚戒指，这是凌云彻临终前交给臣妾的，它是卫嬿婉和他定情信物，之前卫嬿婉日日戴着它，从不离身，您且看戒指内侧燕舞云间的图案，正合了他们二人的名子。”
听着她说完，皇上将手中的戒指一翻，果然那一幅燕舞云间映入眼帘，他盯着地上的嬿婉，沉沉地开口，语气还算平静但却显尽了帝王的威严：“当年你不是跟朕说你与凌云彻只是普通相识吗，那这是什么？”皇上把戒指丢去嬿婉的面前，怒吼着道：“你自己看！”
嬿婉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戒指从空中飞过，落在自己眼前的地上弹了两下，贴在地上滚动着。
她伸手把它抓在手里，死命攥着，哪怕是被它硌疼了掌心也还是不肯松开。
“不是的，皇上，不是的……”
“皇上。”海兰并不想听嬿婉苍白的辩解，再度开口说：“卫氏所做的恶事远不只方才所说的这些，当年姐姐自杭州回宫，也是她收买了南京一代的山贼刺杀姐姐，之后姐姐再一次险遭毒手也还是她一手安排的。”
“朕知道。”
“不仅如此，在姐姐怀着永璟的时候派人夜闯翊坤宫灌姐姐堕胎药的还是她！是她买通了颖妃宫中的奴才，拿到了巴林部的香粉，既可以帮助自己又能嫁祸颖妃，随后姐姐和臣妾着实不信此事真会是颖妃所为，便着人追查，卫嬿婉怕纸包不住火便再收买了庆嫔身边的玲儿，指使她诬陷给庆嫔，让庆嫔做了自己的替罪羊。”
“还有什么？”皇上语气阴沉，虽是在和海兰说话，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嬿婉，一直死死地瞪着她，瞪的她禁不住地冷汗直冒，颤颤巍巍也要抢在海兰前头说话：“××，你莫要血口喷人！”
海兰懒的和嬿婉争论，向着皇上道：“皇上，臣妾有人证。”
皇上转着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说了声：“传。”
话音刚落，门帘被人掀起，一个年轻女子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跪在地上。
“奴婢景阳宫侍女玲儿给皇上请安，给两位娘娘请安。”
“朕且问你，一年前是否有人指使你就翊坤宫之事诬陷庆嫔？”皇上俯视着玲儿问道。
“是。”玲儿不假思索的回禀，身边的嬿婉像是被无视了一样了：“当时正是卫答应给了奴婢不少东西，还给了奴婢家中一笔银钱，让奴婢将此事推到我们主儿的身上。”她的手里一直攥着一块成色极好玉佩，闪动莹莹的光泽。
玲儿低着头，生怕自己哪个举动不对会触怒了圣驾，挣扎许久她才抬起了头把玉佩递到皇上面前，说：“不知皇上……可还认得这块儿玉……”
皇上接过玉佩看了两眼，看都没看嬿婉，就说：“这是你做皇贵妃的时候朕赐给你的，满宫里就这一块儿。”
“皇上，臣妾知错了，您就看在孩子们份儿上饶了臣妾吧！皇上！”嬿婉不停的磕着头，眼中泛着泪光。
“卫嬿婉，你混淆皇室血脉，胆敢欺君，现在还竟有脸拿皇嗣求饶！”一直站在旁边的静笙这时开口说道：“禀皇上，前两日臣妾偶然得知那时永瑞中隐翅虫毒之事也是卫嬿婉着人所为，就在臣妾感叹虎毒不食子的时候，臣妾宫里的李昕儿告诉臣妾，永瑞根本就不是卫嬿婉所生，而是她和齐皓的孩子，说起齐皓您应该很熟悉，他顶替自己哥哥齐墨的身份，被卫嬿婉强行带入宫，跟皇后娘娘传谣，而真正的齐墨，早在事发的两个月前便被她手底下的人殒了命。”
“不不，没有，皇上，她污蔑臣妾！您不要相信她！永瑞当然是臣妾的孩子啊。”嬿婉慌慌张张地说道。
“好啊，既然你不承认的话，不如滴血验亲可好。”静笙立刻说道：“左昔，把东西拿进来。”
“是。”随着一声应答，左昔端着一碗清水，几根银针，一个瓷瓶走了进来。
静笙拿起那个瓷瓶，道：“皇上，这里面装的乃是永瑞的血，臣妾所言是否为真，一验便知。”
皇上已然默许，静静坐着等结果。
眼看静笙拿着那根针就要朝自己的手指扎来，嬿婉突然挣扎道：“不！谁知道那瓶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静笙还是叫她挨了这一针，然后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嬿婉道：“我原本不想将小孩子带来看这种场面，既然如此不能让你信服，那我现在就去把永瑞带过来，免得事后有人说我为了与你计较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慢着，哀家这里有一样东西，皇帝不防先瞧瞧再说。”静笙刚要出去，便被太后给拦着了。
“给皇额娘/太后请安。”
“都起来吧。”太后说了一声，走到皇上旁边的椅子前坐下，摊开手中的一张纸，娓娓道来：“这张药方是在延禧宫的铜镜后头找到的，哀家特把江太医叫了来，让他看看这是什么方子。”
此时江与彬已经跪在太后与皇上的面前，接过药方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
“皇上，这药一旦吃了是会有推迟月信的作用，期症状与遇喜极其相似，但是这药吃了便会……”
“会怎么？”
“会……”江与彬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起，他是真的想不到嬿婉为了争宠竟然宁愿做出这种牺牲：“回皇上，只要吃了这个药便会损伤根本，再无生育之可能啊！”
“怎么会？不可能……”嬿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其实这件事她自己也没想到，她当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药会有如此大的副作用。
“你哭什么，这难道不是你作茧自缚，自食恶果吗！”皇上再度朝着嬿婉便是狠狠地一挤训诫，拿着那张药方撕了个粉碎，扔了满地的碎片。
“真是朕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可真没叫朕失望！”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您就饶了臣妾吧！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带卫氏下去送走，有她这个前车之鉴，哀家看以后后宫谁还敢兴风作浪！”太后在嬿婉爬起来之前便已经叫人拉住了她。
“真是毒妇啊。”太后在安静下来之后叹了一声，对福珈说：“福珈，去告诉六宫，今后谁若再敢做出谋害妃嫔，残害皇嗣之事，皇帝跟哀家绝不会轻饶了她！”
“是，奴婢这就去。”
皇上在旁边听着太后对福珈的吩咐，心下思忖着也犹豫着，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是有必要通知她一下的。
“皇额娘，经此一事，儿子想着将后宫部分妃嫔放回母家，也省得日后再有如此蛇蝎之人扰的后宫不宁，不知皇额娘觉得如何？”
“旁的都先不说，就容妃，皇帝打算如何？”太后的神色难以琢磨，叫人看不透分毫。
两人谁也不看谁，就只是说话。
“容妃无心于宫里，儿子想放她回去寒部。”
太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回想着道：“你当年对容妃那般的痴迷，如今却能说放就放，就不怕后世子孙笑话皇帝是对容妃见色起意？更不担心天下百姓会说皇后魅惑君上，竟惹得皇上要为了她废除回宫吗？”
太后这几句话，使得皇上原本想好了的说法全都没有派上用场，他更是想不到她竟会直接拿如懿出来说话。
“儿子此番只是与皇额娘商议，或许还有什么更折中的法子。”
“皇帝既然是在与哀家商量，那哀家也把话搁在这儿，此事哀家不赞同。”话毕，太后便出了延禧宫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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