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嗯？楼下好像有人在喊粗鄙之语……？”

是错觉吧……

白小飞揉了揉耳朵，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继续往前走。

在他昏过去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有人上来过吗？还是说那个畜生制造出来的尸兄自相残杀……不，脖子上的断口不太像 ，应该是有东西上来过了……

他身后的不远处，那两具长颈尸兄的尸体倒在地上，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击弄断了，掉了一地的钢铁碎屑。

……只是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在研究什么，尸兄的脖子怎么变得钢铁化了。

“穿上。”

龙右回到房间，把手里拎着的衣物鞋子扔到床边，背对着床席地而坐。

苏玉听见脚步声自觉地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只手迅速把床边的衣物拿进被子里，随后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咳咳。”

穿上衣服之后总算是觉得自在了不少，苏玉掀开被子下床，两只脚套上袜子顺势踩进床边的黑色短帮靴里，弯下腰去把鞋带绑好。

“你可以转过来了，我穿好了。”

站起来试探着走了两步，这两天习惯了兔身时四肢着地跳着走，猛的一恢复人身倒还真不太习惯。

“……的确合身。”

龙右依言转过身来，起身上下打量一番苏玉身上的穿着满意地轻轻颔首。

“你的穿衣品味挺不错的。”

苏玉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卫衣和黑色的运动裤，赞赏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龙右是怎么知道他的衣物尺码的……不过这显然还不错，看来他在古代的审美眼光也还算是可以，不像他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纨绔公子那样，对一些死亡配色情有独钟。

“这是自然。不过……我怎不知我体内的不死血还有如此奇异的效用？竟能使一只兔子化成人形。”

龙右朝他走近几步，身躯挡住了头顶的灯光，洒下的阴影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住了。

好家伙！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高，这起码得上一米八了吧！……可能是因为穿上人类的衣服看起来不显个子反倒显瘦弱的原因吧，第一眼总是能把他看矮不少。

苏玉不合时宜地想着，忽然感觉身边气氛不太对，抬起头来才发现龙右正垂眸静静等待着他回答刚刚的问句，盯着他看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呃……”

苏玉顿时感觉不太妙。这位刚刚说了什么来着……？哦，对，好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他的血会让他变成人形来着……

“我本来就是个人类，所以不能说是‘化成’人类，应该是‘恢复’人身才对。”

“哦？这么说来……”

龙右听罢，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意，他低下头去五指掐上对方的下颚，慢慢施力迫使对方一点一点偏过头去，露出雪白的脖颈。

“你是故意出现在我的棺椁当中了？”

糟糕……！

苏玉听着对方语调轻柔却暗含着杀意的问话，浑身一颤，本想用力摇头，但龙右掐他下颚掐得实在太狠了，锋利的指甲就抵在他的脸上，他稍稍一动皮肤估计就能被划出一道血痕。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这样掐着我，在你面前我跑不了的。我会告诉你一切。”

是要就这样死掉？还是把这个听起来绝对很玄幻的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讲一遍争取活命？

权衡片刻，苏玉选择第二个选项。

龙右倒是很痛快地放开了手，苏玉轻轻碰了碰自己被掐出了红痕一碰就疼的可怜的下颚，长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自己这个玄幻的经历。

苏玉的上辈子——也就是前生，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工薪族，明天朝九晚五地上班打卡，有时看公司里不忙也会见缝插针地摸鱼偷懒，业绩不上不下，年终奖也不多不少，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买上一套房子这个卑微的梦想，每一天都在给老板辛勤地打工。

然后忽然在某一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是月底，辛劳了一个月，眼看着就要过节了，他到银行取了点钱打断上街去吃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结果好巧不巧地在大街上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刀子捅死了。

他还记得那个人的兜帽拉得很低，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从身体里传来一阵冰凉，整个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那样直直地倒了下去，没有疼痛，耳朵里全是过往行人的惊叫声，感受着不断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面涌出来，困意也渐渐上涌……在睡过去的最后一刻，他才迟迟地反应过来，原来他被人捅了一刀。

他本以为他会死，甚至连去地府排号等着投胎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谁知居然被上天垂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兔子待在龙右的棺材里了，伴随着被死前被刺中了心脏的痛楚虽迟但到。

“哈，你可以这么去想：也许是老天看我死的实在是太无辜了，一时起了怜悯之心，送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

说完了自己的经历，苏玉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龙右静静听完眼前人以十分平静的语调讲述完自己的经历，眸里的杀意消散去，只不解地望着苏玉的眼，那双黑色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存在，平静的仿佛一潭湖水。

他感到很奇怪——平白无故地被人杀死，复活之后难道就不觉得怨恨么？

龙右也的确这样问了。

“……你不怨恨么？”

“怨恨不怨恨的……我其实已经放下了。”

出乎意料的，苏玉摇了摇头，朝他摊开双手，一副“我早已不在意”的模样。

“我当时一没看见那个人的脸，二不知道他姓谁名谁……就算是怨恨着，活过来以后一心念着要找他去报仇，结果又能怎么样呢？且不说有没有机会找得到他，就算是找到了，可对方人也已经死了，不还是一场空？难道要最后怨恨到疯魔了去杀不相干的人泄愤不成？”

唉……真要怨恨其实也只能怨恨自己那日实在是倒霉透顶。

苏玉叹了口气，再度开口：“而且我也已经想开了……怨恨也是一生，开心快乐也是一生；我现在更愿意开心快乐地把这重活的一生过好，无论平淡普通，还是荣华富贵……仅此而已。”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只要还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你……”

龙右迟疑着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实在是不理解苏玉为什么会这样想。

为何不让他人也尝尝自己所受到的痛苦？为何不让他人也感受一番自己所遭遇的不公？

为何……要选择放下，放过那些人呢？

龙右深深凝视着苏玉的眼，不甘心地想要从里面看出一些掩藏在平静之下的疯狂，但最终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期间数次想要开口质问，但看见苏玉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咳咳。我们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是苏玉先开口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默。

即便是刚刚自揭了伤疤……现在说话却带着没心没肺的顽皮语气，一扫先前的沉重与颓丧。

“……虽然不知道你千年之前是因为什么而死的，不过现在已经是千年以后了，仇人或故人都已然化作了一捧黄土……你再执着着恨下去也没有用，只是在用别人的错误不断地惩罚着自己罢了。”

苏玉看着龙右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想要岔开话题而放弃钻牛角尖的迹象，眸色反而还变得十分晦暗不明，就像是蛰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涌动的暗流一样，颇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

……呼。这人怎么这样啊，比他大了一千多岁，为什么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钻牛角尖……

苏玉无奈地上前拥抱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情绪波动越来越大的龙右，一边放柔了嗓音轻声细语地劝着，一边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像母亲安慰小孩子那样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