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过往

北乾皇宫于奉昌殿后方，有一座念亲斋，在这里，供奉着崇文女帝的生父德嘉太皇夫的灵位。

自禹司凤被打晕了之后，褚璇玑心情就浮躁不已，思绪混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奏折，

在摔了第三碗热茶，宫人均是吓得战战兢兢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

每逢重阳节，北乾上至王臣，下到百姓，遍插茱萸、窗明几净，相邀为祖先扫墓的时候，只有身处深宫至高无上的女帝，形单影只地坐在念亲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香檀供奉桌正位上摆放着的，就是德嘉太皇夫的灵位，然而它左右两边，似乎还有两个灵位，只不过被黑纱遮住了，不知道是什么人。

每当褚璇玑心绪不宁的时候，她也会在这里独坐，怀缅着她的父后，她的父后会理解她的。

程怀智知道她这个习惯，悄悄走进来看她。

褚璇玑低声道。

褚璇玑“过来坐吧，也只有在这里，朕才可以和你没有主仆之分，无拘无束地跟你说说话。”

程怀智“多谢陛下。”

程怀智在褚璇玑身后跪坐下来。

程怀智“陛下，奴才用了太医院的御药，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他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褚璇玑隐于昏暗的烛光之中，脸色晦暗不明。

褚璇玑“师伯……”

她沉吟了片刻，开口叫了他一声这皇宫里人人都没听到过的称呼，一时间好像回到她小时候一样。

褚璇玑“师伯，朕，想念父后了。”

褚璇玑“可是玲珑跟朕说，就算折磨再多的人，父后也不能复活，朕……伤心，朕该怎么办？”

程怀智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心疼道。

程怀智“陛下，奴才可以想你小时候那样，跟你说句话吗？”

褚璇玑淡淡道。

褚璇玑“说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顾忌什么。”

程怀智“陛下，恕奴才直言，你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你身上背负着太多沉重的过往，无法释怀，令你迷失了方向罢了。”

褚璇玑定定地看着她父后的灵位。

褚璇玑“你也认为，朕做错了吗？”

程怀智摇头，柔声道。

程怀智“陛下，你是女帝，九五至尊，奴才从来不会觉得你是错的。”

程怀智“只要是你要做的，不论是对还是错，只要你做了，那就是对的！”

褚璇玑“不错！朕确实做了不少事！”

褚璇玑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供奉的牌位，语气急促。

褚璇玑“师伯，你和他们，曾经有过密切的关系，可是他心里的痛苦你们都知道吗？”

她脸色暗沉下来，突然一把掀开了被黑纱遮盖住的那两个牌位，一个上刻慕霄女帝褚丹萍之灵位，另一个只简简单单写着书生韩约之灵位。

褚璇玑一看到先女帝的牌位，脸上尽是愤怒的表情，指着她大声道。

褚璇玑“她就为了得到这个男人，为了将他紧紧控制在身边，就把她根本不喜欢不在意的男人立为皇夫！”

褚璇玑“封了皇夫之后，把他摒弃在栖梧宫不管不顾，而后又为了对文武百官有一个交代，她又逼迫他，让他给她生下一个女儿。”

褚璇玑“可他按照她的意思，生下了女儿又如何？还不是把他们丢弃在一边！！”

程怀智沉痛地低下了头，说不出话，他知道，这些事都是女帝心里永远的痛。

褚璇玑越来越激动。

褚璇玑“朕的父后，这一生流的眼泪，比护城河里的水还要多，最后活生生把眼睛哭瞎了！”

褚璇玑“后来，韩约死了，本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却又在东明使者那看到一副画像，不过是与韩约有些许相似，就立马动身去东明求亲。”

褚璇玑“呵……为了报复我父后，不管朕愿不愿意，就把病重的父后丢在宫里，强硬地把朕带到了东明。”

把埋在心里多年的心事，再一次挖出来，她还是面对不了，最后，整个人蜷缩在香檀桌下，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低囔着。

褚璇玑“在那儿，朕第一次遇见了禹司凤。”

褚璇玑“也是朕第一次见到这么不顾身份的男子，他恐吓朕，还教训朕，用剑柄打朕，就算朕再没人疼爱，也轮不到别国的臣子来欺负！”

她深深吸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程怀智蹲下身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半晌，才道。

程怀智“陛下息怒，先帝为了得到韩约，不择手段地利用迫害，确实有错在先。”

程怀智“可先帝病入膏肓的时候，你让玲珑在她的药里加了不少东西，也算是为太皇夫出了气，报了仇。”

程怀智“还请陛下走出来吧，让往事随风散去，这样你会开心一些。”

褚璇玑“散去？”

褚璇玑抬头看他。

褚璇玑“师伯，你知道朕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褚璇玑“朕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下的。”

程怀智知劝她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叹息问道。

程怀智“那陛下，你现在感觉开心了吗？”

褚璇玑眼神中尽是茫然。

褚璇玑“朕也不知道，做了这么多，算不算可以开心了。”

程怀智道。

程怀智“陛下能走到今日也不容易，凡事还是应该三思而行。”

褚璇玑站了起来，问道。

褚璇玑“对了，这几天，他都有在喝那东西吧？”

程怀智“是的，每天都在喝。”

褚璇玑看了他一眼，挑眉。

褚璇玑“他没有怀疑吗？”

程怀智低头浅笑。

程怀智“怀疑自然是有的，只是奴才一说到柳上君，他就有了顾虑，不敢不遵从陛下的意思。”

程怀智“只是奴才还是要提醒陛下，这东西一旦喝了，就不能停下来，否则，禹司凤不止一身武功全废了，就连身体也会垮了的。”

褚璇玑没有回应他，脸上冷冷地笑着，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祈春苑内，已经醒过来的禹司凤趴在床榻上，虽然伤口上了药，可还是很痛。

本以为逃离了东明将军府，从此就可以自在的活着，却不想又落入北乾女帝的手里。

他自嘲一笑，谁让他为了自由，就弃东明于不顾的，现如今是有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当年那个被自己教训惨叫连连的小女孩，居然就是她，如今她为了报复，不顾一切，这还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禹司凤眸色深沉，心思百转千回，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还要把表哥也一起带走，不然这北乾女帝手段毒辣，都不知会怎么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