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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瘆人了吧？”夏婷婷惨白的小脸上满是害怕。

黄昱洲安慰似的拿手掌拍了拍夏婷婷的肩膀。

“昨天晚上问完之后，周婉婷母亲的精神状况就很差，所以他爸爸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累了。”

“你说他们察觉到自己女儿死因有异？” 落海棠问道。

“对，他们回家收拾行李时，发现了女儿的日记。”

黄昱洲问：“那为什么不上诉？”

“那个年代法医鉴证科没有完全形成，而且现场火灾痕迹明显，所以死因确定了无法更改。何况当时周婉婷已经埋葬......”徵卿答道。

沉思后， 落海棠总结道，“现在案情还是有些复杂。”

“这几天不能歇，我看这案子够悬，咱们提个劲破了。徵卿抓紧对尸身二次解剖，报告打好后直接交给我就行。尤孟龙我看周婉婷父母也就熟悉你，再去探望一次，记住，以探望的名义......夏婷婷你要是真吓得慌，就陪着黄昱洲查查那十七具尸体的日常交际情况，和案发当日明信片以何种方式送达。”

第四章

落海棠取出那本碧绿色封壳的笔记本。——周婉婷的日记。

落海棠坐在椅子上，戴好橡胶手套打开了笔记本。

日记的开始记录了一些少女的小事，初次插班的激动，见到同学的欣喜和陌生，看到喜欢的男生。

落海棠一页一页的翻动，终于在日记里找到了那十七具尸体中的一个人。

【今天我迟到了！好讨厌！班主任嫌我成绩不好让我罚站，脚都快站断了，不过不能告诉爸妈~不然他们该伤心了~啊对了！今天同桌主动跟我说话了，我说话有湘西口音，一直没敢跟她们搭话，今天同桌竟然说她觉得湘西口音很好玩，让我教她！她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啊！我趁她去上厕所看了她书页，原来她叫杨青！名字真好听，她可能是我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加油！明天也要鼓起勇气跟她搭话！】

记录这一页后，剩下的一直是和杨青相处的点滴，看得出来，周婉婷很喜欢这个朋友，对她很好。

【今天他们又开始欺负郑珍珍了，那个女生只不过是胖了一点，杨青是他们团伙中的一个，也把我拉进去了......我不敢去欺负她，但是杨青会生气，郑珍珍好可怜。徐盼竟然在她凳子上涂胶水，等她坐下后，老师叫起立时，她压根起不来。就这样被老师平白无故训一顿。哎......胶水还是我买的呢，要是我也不参与的话，徐盼他们就不允许我和她们玩了。】

那十七个人在中学时期，连同周婉婷。一直在欺负一位叫郑珍珍的学生，周婉婷不想欺负又怕引火上身。

【今天我看到那个人了！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他太引人注目了，所有阳光和美好都属于他！好想认识他......不过他肯定不会跟我说话的，我太普通了。他名字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去查学校篮球校队的全部成员，一个一个排除就可以找到他的名字了！他的后脑扎了一个小马尾好可爱~对了，郑珍珍好像退学了，估计受不了这样的欺负吧。哎，其实郑珍珍人也很好，我看到过她在街头当义工照顾敬老院的爷爷奶奶，可是徐盼他们......算了我也不敢说，明天加油学习！】

落海棠挺直腰身，看少女的日记总觉得会天打雷劈。

【今天我心情很不好，老师上课时，点我起来回答问题，我回答上了特别高兴，结果坐下的时候却摔倒了，原来是杨青移开了我的板凳。我很生气却没办法向她发，只能忍忍。】

【他们的整蛊越来越大了，我向杨青质问为什么要欺负我，杨青说郑珍珍走了，我们太无聊了，只能找你了。我好伤心，但是又没办法表现出来，爸爸的身体太差了，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他更加难受。我在厕所被反锁，被人淋了一桶子水在我头上，怕被爸妈发现我衣服湿了，只能在教室里躲着等它风干，没想到他竟然来了！他比赛完回他教室取书包，在窗外正好看到我，他看到我身上的水渍没说什么，但是我却不敢看他......他把他校服给我穿了，说这样才不会着凉。我憋着口气打算说谢谢，抬起头他却已经不见了......我换了他给我的校服，太大了，裤腿都得落在地上，但是......穿了他的衣服好高兴......是很干净的洗衣液味道，我明天一定要洗好衣服给他送去，校服的领口上有他的名字，陈逸。和他人一样漂亮的名字。明天加油！】

接下来就是少女给自己喜欢的男生还校服的时候，细致的心思在笔上流转，满是倾慕和喜悦，但是可以看出徐盼他们对周婉婷的欺负又上了一个层次。

接下来的日记都看不清楚了，被红色的墨水笔大大的写了几十个“恨”字。尤其是杨青和徐盼这两个名字被黑色签字笔狠狠划去，还加了很多恶毒的诅咒。

【又是一夜没睡，好像不管往左还是往右侧躺，都会挤压心脏，平躺却又觉得呼吸困难，我还是趴着直勾勾地盯着地狱好了，他们都是魔鬼，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校园暴力，看来十年前那场火灾的发生原因值得推敲。

幕三：曾是少年

第五章

这边，尤孟龙提着一袋子日常用品再次到了周婉婷父母的家。

“叩叩叩——”

“找谁？”

依旧是浓厚的湘西口音。

尤孟龙轻声说道：“我是上次那个警察，我给你们带了一点东西。”

妇女打开了房门，一双锐利的眼睛藏在长发下有些瘆人。

尤孟龙把东西提着进了房间，轻声搁在茶几上。看到正中间的板凳，不自觉的顿了脚步。

妇女没等他说话，就自顾自的站在垃圾桶旁择菜，尤孟龙也不好意思贸贸然说话。

只能站在原地，等着男人醒过来。

“徵卿，你来看看这个。”苏浩猛然高声说道。

“怎么了？”徵卿放下柳叶刀走过来问。

“十七具尸体里有两具的头骨是被砸得最轻的，就是这两具，只是后脑被砸了一块。你说是不是凶手对他俩留了条活路啊？”苏浩转头看向他说。

徵卿拿手套小心翼翼的掰了掰焦尸的后脑，果然打击程度很轻。

“在一个火焰横生的密闭空间，你是希望自己晕倒睡着死过去好，还是保持清醒的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死去好？”

“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给这俩人轻伤，然后看着他们无能为力的死亡？”

“没错的话就是这个样子，这俩具焦尸叫什么名？”

“我看看。”苏浩翻着文件夹。

“找到了，左边这具叫杨青，右边这具叫徐盼。”

男人躺在床上，萎缩的小腿上静脉舒张，显得格外吓人。

“我也不奢求什么了，只希望那个帮我女儿报仇的人，可以逃过你们这些警察的追捕。”

尤孟龙皱着眉轻声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觉得法律才是解决一切的方式。”

“呵，法律？我女儿在校内受到的侮辱怎么赔？我女儿死亡十年才来重新翻案的创伤怎么补？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衷心的感谢他，也无论他的目的和手段。”

“......”尤孟龙自知无法再与周婉婷父母交流，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转身轻鞠一躬。

男人别过头没说话，而妇女则继续目光呆滞的择菜。

贫民窟里从来不缺乏惨案，但也不缺乏光明。

父母一生的执念，是周婉婷泉下有知的最好安抚。

“您好，请问是郑珍珍住在哪里？” 落海棠走到医院问一个护士。

“您找她有什么事儿么？”

“哦，我是重案组B队队长 落海棠，今天来向她询问一些事情。”

“好的，请稍等，郑珍珍在二室十三床，我带您过去。”

落海棠点点头：“劳驾。”

“郑珍珍的病情如何？”

“这个......”护士有些为难的看了 落海棠一眼。

“哦抱歉抱歉，这是你们的职业守则吧，不能告诉别人精神病的病情，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这也就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哎，那个丫头也算是可怜了，当初送来的时候我都还没来这儿工作呢，整天躲在房间的衣柜里不敢出来。”

“这算是什么病症？”

“广场恐惧症，在人多或者不熟悉的环境会感到焦虑恐惧，她的病情比较严重，所以现在还是睡在衣柜里。我们一把她拉到阳光下晒晒太阳，她就挣扎着自残。”

“......有病因么？”

“她爸妈送来的时候，说是在学校被几个女生欺负，然后剥光了衣服被带到外面让别人看，好像还被拍了照什么的。自杀未遂所以被带到我们医院来。这几年这样的病人很多。”

“......” 落海棠紧抿着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