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师父在梧国使团,李书凝又没露过面,她便干脆没让人把她也来了安县的消息说出去。
反正,安帝下令时,只说引进使,也不曾说过谁是引进使。
安都的人自然知道,但没有抵达过安都的其他人,不会知道——当然,那些上下乱窜的朱衣卫们也知道。
既然如此…
那就把这一众的朱衣卫,都杀了好了。
反正也都是师父的仇人。
不过…师父也有旧部…那琉璃就不能过来…还有…琳琅…这个人之前她没有过多关注,不知道会不会给师父透露消息…
得先把人找到…
不对…昨日鹫儿闹了那么一出,若是师父同琳琅见过面了,必然会知晓她已经到了合县…
…算了,知道也没关系。
只要她明面上没有露面,师父必然会来寻她一探究竟。
既然如此…守株待兔就好。
她总有机会问清楚的。
倒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去寻师父,但是…她不知道师父如今留在梧国使团到底是做什么…若是她贸然去找,师父不承认不说…只怕也会给师父带去麻烦…
而且…还要弄清楚。
那个六道堂的宁远舟…和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了…还有那个看着面熟的家伙…
李书凝前些日子一心扑在安都,使团的情况虽然她也让人去查了,但是还没怎么看…如今倒是可以让人送过来。
既然要了解,李书凝便干脆带着李同光一起看了。
对于她这个决定,李同光自然开心应了。
姐姐让他一起看消息…
姐姐还是在意他的。
既然如此,是不是最在意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李书凝不知道他的想法。
她只是很认真地看自己的人查到的信息。
这些主要人员里,宁远舟的消息无非是最多的。
六道堂曾经的副堂主,地狱道道主,如今的六道堂主事。而且,他也经历过天门关一役,不过当时,他正处于被革职流放期间,只不过是后勤炊事而已——这也是他能够活着回到梧都的主要原因。
回到梧都之后,他原本存了假死退隐的心思,却不知道因何原因,被梧国章相撺掇着护送梧国礼王入安。
后面的人手,基本都是由他召集。
钱昭,属六道堂天道,曾经乃是梧帝亲卫,后被梧帝指派给了梧后萧妍,据探子传,这人颇为擅长岐黄之术,擅使重刀,是以轻功不算出众。
于十三,属六道堂阿修罗道,出身世家,为人风流幽默,轻功上佳,擅易容化妆。
于十三…
似乎就是她觉得眼熟的那个人…而且…名字,也颇为耳熟。
李书凝没多想,继续往下看。
孙朗,人道,防御能力出众。
元禄,饿鬼道最出色的天才,据说是墨家弟子,擅造机关。
剩下的,便是那梧国礼王了。
梧国礼王杨盈,先帝四子,据说生母是个卑微的宫女,是以并不得先帝看重,也不怎么显露于人前。
这次入安,乃是他自己请缨。
这也是他获得封号,显露人前的第一次。
至于其他多余的消息便也没什么了,毕竟这些都只是她的人自梧都查的,剩下使团一行人出发之后,便没有多的了。
“姐姐好厉害。”
李同光陪着李书凝把这些看完,而后毫不犹豫地夸赞道:“姐姐连这些都能查到。”
“鹫儿就查不到啦…”
“好了,别在这儿说好话了。”
李书凝打断他的话,弯起唇角,语气淡淡道:“今天,我们再去看看情况。”
“昨日不是惊扰了他们么?”
“那今天,就上门赔礼好了。”
李同光其实不想去。
但是姐姐让他去,他自然只能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去了梧国使团落脚的客舍。
朱殷自然还是混在侍卫之中,而李书凝也继续扮成他的样子跟在李同光身边。
朱殷能怎么办?
两个都是上司,他压根惹不起。
一行人到了县衙门口,便让人进去通传。
没过多久,便有人出来迎他们进去了。
得益于今早做的功课,李同光和李书凝都认出来这人是钱昭。
进了门,便看见了站的颇远宁远舟。
他身旁还站在一个少年,长相俊秀,看上去还有些稚嫩,那是元禄。
李同光弯起唇角,遥遥朝他行了一礼。
宁远舟没理会。
李同光也不在意,只收回目光,继续跟着钱昭往里面走。
进了厅堂,就只有杜长史一个人。
李同光笑道:“听闻礼王殿下已然好转,不知何时可得赐见?”
“多谢侯爷下问。”
杜长史客客气气道:“但殿下自幼养尊处优,自入许城以来,遭受贵国军众多次惊吓,康复…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是吗?”
李同光弯着唇角道:
“看来贵国六道堂也不过如此,宁堂主亲任护卫,居然还让礼王屡遭惊吓,难怪贵国国主会被本侯…”
杜长史面色一沉:“侯爷!”
“还请您慎言。”
“好。”
李同光不置可否,淡淡道:“那就说正事。”
“我国圣上不日即将南征,是以让本侯传话,希望贵国礼王,能够在七日之内到达安都。”
“七日之内?”
杜长史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殿下的身体…”
“殿下他若是故意拖延,”李同光漫不经心打断他的话:“怕是无福觐见圣上。”
“到时候…”
“只能委屈他与贵国国主一起,在安都多做几天课了。”
他态度从容,显得彬彬有礼。
可是彬彬有礼,不是这么用的吧?!
杜长史有些气愤:“侯爷,你们这是强人所…”
“既然见不着,索性就让礼王弟别去了。”
杜长史话还没说完,熟悉的女声便在门口响起。
任如意抬步走了进来。
李书凝抬眸一瞥,而后又迅速敛了目光。
杜长史立刻行礼:“郡主。”
李同光面色顿了顿,而后也行了一礼,颇为恭敬道:“湖阳郡主。”
“杜大人,你退下吧。”
任如意若有所思看了眼李同光,而后语气淡淡道:“有些话你不必言明,我素来是宗室里的怪人,难听的话,就由我来说。”
杜长史立刻道:“是。”
李同光眸光闪了闪,低声道:“师父…”
任如意转身,朝座位走去。
李同光跟着上前,眸光闪烁,却不动声色敛了眸,小声委屈道:“师父,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那当然不一样了。”门外,偷听的于十三一听到这话,立刻得意地朝着其他四人道。
孙朗立刻拍了他一下:
“小点声!”
于十三便压低了声音,继续得意洋洋道:“我用了南国的褐粉,勾勒她的脸型和眼型,又加了胭脂,加重了唇色,最后用烟墨点了她眼角的小痣,绝对是远看浑似故人,近看判若两人!”
“或许这种伎俩骗不过美人口中的那位长公主,但糊弄一下这位长庆候,那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孙朗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过…
他后知后觉,好奇询问:“等等,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胭脂?”
于十三微微一顿。
而后他面不改色,故作认真道:“剑客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他的剑呢?”
众人:“…”
咦…
屋内,任如意看着李同光,语气淡淡道:“长庆候,你又失礼了。”
李同光保持微笑:
“师父,我赶走了合县所有的朱衣卫,这屋里也没有旁人,您可以与我相认了。”
“长庆候,我再说一次。”
任如意面上浮现出不耐之色:“我不是你师父。”
李同光面上笑意淡了淡,颇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开口:“师父,您别这么狠心,我与姐姐,都很想您,您记不记得,之前在演武场的时候…”
“好。”
任如意像是无奈,嗓音淡淡道:“如果你一定认定我是你师父,也不是不行。”
“但是是否先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李同光面色顿了顿,乖乖在一旁坐了下来,而后轻声道:“请说。”
李书凝自然而然站到了他身旁。
任如意抬眸打量了这个“朱殷”两眼,而后很快移开目光,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淡淡道:“我刚才那句,让礼王弟不入安都的话,只是负气,其实你我心知肚明,贵国国主限使团七日之内到达安都,无非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但其实我大梧朝中,大多是反对礼王入安的。”
“如今监国的丹阳王弟,更是有问鼎九五之心。”
“只怕全天下,最希望和谈不成的,便是他了。”
话到这里,任如意抬起杯子,喝了口茶。
李同光敛了敛眸,目光不由自主就开始往他身旁的李书凝身上瞟,却又强行被他的理智拉了回来:“可是这又干我何事?”
“侯爷明知故问了。”
任如意轻笑道:“据我所知,侯爷这几年虽得贵国国主重用,却一直为河东王和洛西王所不喜,无论这二人以后谁登上帝位,只怕侯爷都会如坐针毡吧?”
“不知这两王中,侯爷更想拉拢谁呢?”
…可是他谁也不想拉拢。
李同光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