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韫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她雷劫还没到,自然没办法实施。
所以便只能乖乖等着。
而冥夜那边,似乎查到了桑酒和桑佑的行踪,他便自己去追踪了。
天韫再见到桑酒,对方显然已经完全堕魔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床上彻底堕魔的桑酒,又瞅了瞅冰晶盏中那小小的一个蚌壳,嗓音软软的,带了不解:
天韫冥夜哥哥,床上的是阿酒我能看出来…
天韫但是…
她指了指冰晶盏中的蚌壳:
天韫桑佑公子…他这是?
天韫…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至于吧?
他和阿酒这才出去多长时间?两人一个就差不多没命了,一个也完全堕魔了。
他们是去阎王殿里走了一遭么?
天韫这么想,事实其实也差不多。
冥夜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道:
冥夜…我找到他们的时候,是在荒渊。
冥夜桑佑公子…当时应该险些被妖魔分食。
冥夜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天韫荒渊?
天韫有点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天韫阿酒和桑佑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荒渊?
冥夜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冥夜摇了摇头,轻声道:
冥夜总之…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天韫…好吧。
冥夜什么都不知道,这让天韫有些失望,不过…
天韫我来照顾阿酒吧!
少女兴致勃勃,软乎乎的嗓音里写满了兴奋:
天韫我来照顾阿酒,桑佑公子就交给冥夜哥哥啦。
天韫一定要让他好起来哦。
天韫不然,阿酒堕魔这件事情,可就没有办法解决了。
冥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阿韫这话里带了幸灾乐祸。
他这般想,抬眸看见少女脸上满满的笑意时,不由得默了默。
很好。
这不是错觉。
所以阿韫的确在幸灾乐祸。
冥夜又感觉头疼了。
他如今这么努力都是为了谁…偏偏某个小没良心的小圣女,就只会看他忙的不行,就像看乐子一样。
一想到这里,冥夜就觉得有点心梗。
他气不过,伸出手,捏了捏少女软乎乎的小脸。
结果自然是被天韫毫不留情地拍开了。
冥夜…
他能怎么办?自己教出来,宠出来的祖宗,自然只能继续给她收拾烂摊子。
…
桑酒醒时,一眼便看见了倚在床边睡得正香的天韫。
她沉默着盯了少女的睡颜许久,而后才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出去。
她认识这里。
这里不是上清神域。
而是…
当初她救下阿韫和冥夜之后,将他们带回去暂住的那间屋子。
她还没走出房间,守在屋外的冥夜大抵便察觉到了,立刻出现在了门口。
桑酒沉默地看着他。
青年却没注意她的视线,只是下意识看了眼还在睡的少女,苍白的面容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笑意。
…说好的照顾桑酒姑娘,结果对方醒了,她自己倒是睡得很香。
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看向桑酒。
桑酒眸光冷冷地盯着他:
桑酒为何带我来这儿?
桑酒我以为你会把我带回上清神域关起来,毕竟,我杀了人。
冥夜桑酒姑娘杀人…我怪不得你。
冥夜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轻声开口:
冥夜再者而言…我以为,你应当会更喜欢这里。
冥夜毕竟…
冥夜上清神域,大半都是你的仇人。
桑酒默了默,而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冷冷询问:
桑酒我阿兄何在?
冥夜便现出冰晶盏来。
盏中,蚌壳的身影显得孤零零的。
桑酒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冥夜开口解释道:
冥夜我尽力了,但是桑佑公子伤的太重了,暂时无法复原。
冥夜不过桑酒姑娘不用担心,只要用这冰晶盏静心涵养,你的族人,就会有新生之机。
桑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结果冰晶盏,看着里面的蚌壳:
桑酒阿兄…
冥夜便同她继续道:
冥夜只要将墨河水族的遗骸,置于盏中,千年之后,你的族人,就有机会回来。
这盏中的灵力…
桑酒抬眸,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冥夜。
…是冥夜。
…为了阿韫和天欢,他可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还有…
她忍不住侧眸,看向睡颜香甜的少女。
…阿韫。
冥夜桑酒姑娘。
冥夜不知道桑酒的想法,他咳了几声,而后哑声道:
冥夜你初入魔,并非无药可医。
冥夜我已经设法,炼化了洗髓印,我会试着用它,帮你重塑仙髓。
冥夜我问过药王了,他说只要你可以保持道心,假以时日,你定可以脱离魔道,重归仙途。
冥夜这是我的愿景。
为了让桑酒重回正道,即便是冥夜,这时候也不得不撒了一个谎:
冥夜同样…也是阿韫的愿景。
冥夜她是真的…不想与你走到这一步。
冥夜桑酒姑娘,你…明白么?
阿韫不想同她走到这一步…
桑酒握紧了手中的冰晶盏,无声地敛了敛眸。
…不想同她…走到这一步…
那她呢?
她又何曾,想要与阿韫走到这一步?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一个人出了族人以外的人对她这么好,同她交朋友,什么都想着她,让她在远离故土来到上清神域时,心中有了慰藉。
阿韫是她最好的朋友。
…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冒着那样的痛苦,将阿韫和冥夜从弱水之中救回。
可是…
可是这么好的阿韫…偏偏有那样一个姐姐。
可是偏偏就是因为阿韫,使得天欢,屠了她所有的族人!
…这让她怎么释怀…
这让她怎么释怀!
桑酒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内心不断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而后一字一顿开口:
桑酒敢问冥夜神君…
桑酒这万年冰晶,你是从何处所得?
冥夜愣住了。
他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开了口:
冥夜…腾蛇族。
冥夜这万年冰晶…
冥夜是腾蛇族,为阿韫准备的。
冥夜这算是…阿韫的东西。
…果然。
桑酒扯起唇角:
桑酒…那…代价呢?
冥夜…代价…
冥夜沉默了一瞬,低声道:
冥夜…是天欢的性命。
说完这句,他立刻意识到什么,开口道:
冥夜桑酒姑娘,你听我说。
冥夜这不是阿韫的主意…但是…你知道的,天欢是阿韫的姐姐,她不可能…
冥夜我知道你心中悲愤难平,可是只有冰晶盏,才能让你的族人重获新生。
冥夜我认为…比起天欢的性命…
冥夜桑酒姑娘…应当还是更在乎你族人的性命。
冥夜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桑酒却是无声地冷笑了下。
冥夜整个人不由得顿了顿。
桑酒…冥夜神君。
桑酒声音嘶哑,一字一顿道:
桑酒你公正无私,以身作则,或许在阿韫的事情上会有自己的私心,但总会站在大局上考虑问题。
桑酒我承认,你是个再好不过的神明。
桑酒阿韫…也是再好不过的小圣女。
桑酒可你终究不明白…
桑酒这根本…不是一场交易。
桑酒你总是同我说阿韫…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桑酒我或许做不到迁怒阿韫,但也不可能心无隔阂。
桑酒冥夜神君,这世间,并非所有事情,都是可以公平度量,等价交换的。
桑酒我父王曾同我讲过一个故事,我也把这个故事,告诉了阿韫。
她笑起来,眸子里却写满了嘲讽:
桑酒有一个国王,他割下自己身上的肉,去救白鸽,说是只要诚心,就一定能够感动神明。
桑酒可是,那个国王割肉的初心,也不过,仅仅是因为自己那一点怜悯之心罢了。
桑酒那只鸽子如此洁白可爱,谁能不心生怜悯呢?
桑酒就像我,对阿韫。
桑酒最初我以为…我可以承担这份代价。
桑酒可是谁能想到…这代价…竟会如此之大呢?
桑酒所以…
桑酒多可笑,多可恨啊。
桑酒我只不过是只蚌精,远没有国王那份虔诚。
桑酒他不悔飞升,而我,不行。
她一字一顿道:
桑酒阿韫,我后悔了。
天韫睁开眼,沉默地看向桑酒。
显然,被阿酒发现了。
她早就醒了。
桑酒我后悔得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桑酒看着天韫,咬牙道:
桑酒自从天欢屠戮我墨河的那一天起,我心中,就只剩下赎罪和复仇。
桑酒再也没有了朋友。
天韫敛了敛眸,没有说话。
桑酒…救阿兄的法子,我自己会去找,二位的这份情,我承受不起。
桑酒如是说着,收了冰晶盏中那孤零零的一个蚌壳,而后将冰晶盏放在了桌子之上。
桑酒你们有你们的立场,我有我自己的原则。
桑酒阿韫,天欢是你的姐姐,但,不是我的。
桑酒人,我会自己救。
桑酒仇人,我也会自己杀。
桑酒这一切…我都会自己完成。
桑酒不需要你们的帮忙。
桑酒也不需要…所谓的交换。
亲人之死,灭族之恨。
自然只有用鲜血来洗刷。
这个原则,桑酒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