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开始得极为迅速。
令盛皇意外的是，面对盛国起兵，澹台烬居然强硬地接了下来。
而后战事便迅速爆发。
最初，在叶啸的领兵下，景国节节败退，但是情况很快便在新任景帝御驾亲征之后扭转了过来——澹台烬利用他自己控制妖兽的能力，组成了一支“炽翼军”，极大地克制了盛国的兵力，以至于盛国很快便呈现了颓势。
再后来，便是节节败退，只能退守迦关。
而主军的叶啸，也很快因为重伤坠马，便遣送回了盛都。
而今，镇守迦关的，便又只剩下了叶清宇。
偏生盛皇多疑，认为盛军节节败退皆是叶啸因为澹台烬与叶夕雾的关系有意如此，是以叶啸被送回盛都之后，他便勒令叶清宇只许进不许退，并在粮草方面苛刻至极。
一时间，在盛都如日中天的叶家，近些日子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此中特指叶泽宇。
毕竟叶家除了他喜欢外出招摇，便也没有其他人了。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叶知韫倒是毫无影响，毕竟她也存在什么担不担心的问题，倒是萧凛这些天显然都在为此事担忧，一连许多天都愁眉不展。
虽然他在叶知韫面前已经尽量收敛了情绪，但是…叶知韫还是很了解他的。
叶知韫殿下很担心么？
伸出手抚了抚青年的眉宇，叶知韫鼓了鼓脸颊若有所思地开口:
叶知韫那…是在担心什么呢？
叶知韫是前线战况，还是盛国的命运？又或者…是战败的后果？
萧凛…那倒也没有担忧这些。
萧凛虽然意外叶知韫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却也诚实地摇摇头，温和的语气也掩饰不住其中的担忧:
萧凛…我只是觉得…若是再打下去，受苦的…只怕是天下百姓。
萧凛可偏生…我劝诫不了父皇，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势。
萧凛而这场战事…也会波及叶家，如今岳父已经受伤，可二哥他…还在前线。
是了，叶清宇还在前线。
而如今…澹台烬正在与他对峙。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只怕一年之前，交战的双方都没有想过会有如今这个场面。
叶知韫殿下说劝诫不了陛下，可是如今的局面…恐怕劝诫了也没有用吧？
叶知韫实事求是:
叶知韫毕竟…现在优势的一方，可不是我们盛国。
萧凛阿韫说的没错。
说起这个话题，萧凛也不免有些头疼:
萧凛如今局面改写…阿韫也知道，其实…我早前便已经上书给父皇恳求让我前往前线了。
萧凛可是…
既然有了可是，显然萧凛的提议被盛皇驳斥回来了。
不过叶知韫还是挺好奇的:
叶知韫所以为什么呢？陛下难不成还有别的考量不成？
萧凛…那倒没有。
萧凛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
萧凛…父皇他…是怕我。
叶知韫…？
怕萧凛？
叶知韫先是一怔，脑子里冒出“萧凛有什么可怕”的想法之后又迅速反应了过来:
叶知韫…陛下他…不会是怕你会功高震主吧？
毕竟萧凛声望太重，叶知韫其实也看得出来，虽然盛皇很看重萧凛，却也一直在警惕着萧凛——他希望萧凛出色，却又怕萧凛太过于出色会掩盖了他作为一个帝王的光辉。
这心理很矛盾——叶知韫觉得他纯粹是自寻烦恼。
毕竟…萧凛被他养成了一个什么样子，他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事实证明，他心里没数。
不仅没数，还有点被害妄想。
萧凛心绪很复杂。
叶知韫心绪不复杂，所以在看到萧凛的表情之后她便直言不讳了:
叶知韫你父皇他…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在青年视线望过来之后便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脑袋:
叶知韫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萧凛…
萧凛沉默了。
他就知道阿韫不会乖乖听话，果不其然，又开始对父皇言语不敬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纵容的后果。
…主要是他教阿韫也不会听…他又舍不得逼着阿韫听，所以现在他只能装作自己没听清阿韫刚才说的人是谁，面不改色地抚了抚少女的发顶，语气温和地开口:
萧凛父皇他…性子如此。
叶知韫性子如此，何必坐在这个位子？
叶知韫语气认真:
叶知韫这说明…他父皇选人的眼光也不好，不是么？
萧凛…
这话说出来…简直大逆不道。
萧凛也是服气自家阿韫这张什么话都敢说敢问的嘴了。
他有些无奈，但语气还是温和的:
萧凛事已至此，阿韫也不必生气了，毕竟，怪谁都无用了。
叶知韫那倒也不是。
对于他这句话叶知韫并不赞同:
叶知韫怪殿下还是有用的。
萧凛…什么？
叶知韫殿下若是有心忤逆——
萧凛…
手动闭嘴。
叶知韫不满，哼哼唧唧地瞪他。
萧凛别总是说这些话。
萧凛伸出另一只手点点少女的额头:
萧凛若是被别人听到了告发出去，便是我也难救阿韫了。
叶知韫难救？那你救不救嘛。
扒拉开青年的手，叶知韫气呼呼地开口:
叶知韫再说…我完了，你呢？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凛救，当然救。
萧凛失笑:
萧凛阿韫是我的妻，怎么可能不救？便是舍去我的一切，我也是一定会救阿韫的。
后面一番话，他的语气很认真。
叶知韫不以为意，因为这是她的意料之中，她只关心自己关心的问题:
叶知韫所以如今的局面…殿下想过该怎么办么？
怎么办么…
微微沉默了一下，萧凛一字一顿轻声开口:
萧凛…没有别的办法。
萧凛唯有…尽我之力。
他会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国家，但最终结局如何，他也安然受之。
可是，国之运道，哪里是尽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的呢？
这一点，叶知韫知道，萧凛也知道。
不过两人此刻都不曾提及——前者是不甚关心，后者是不想言明。
不过还有一事值得一提——
萧凛阿韫。
萧凛的表情有些迟疑，但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萧凛…你也知晓，我手中有一支暗卫队伍，名曰潜龙卫，平时只藏于暗处，并不会轻易出现。
潜龙卫？
叶知韫自然知晓这一队人，毕竟萧凛很早之前就把他自己的事情同她交代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他突然提起这一队人叶知韫还是有些意外的，所以便也顺着自己的心意问出了口:
叶知韫我知道，所以殿下突然提起他们…是怎么了么？
萧凛…也不算是怎么了，只是，近日以来，潜龙卫在盛都之中，发现了另一批人。
萧凛沉默了一下，轻叹着开口:
萧凛…这些人，来自景都。
萧凛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是…他们是澹台烬的手下，而且…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情。
叶知韫…打听我？
叶知韫眨巴眨巴眼睛，语气有点无辜地开口:
叶知韫我如今就在盛都之中…澹台烬对我应当也有所了解，有什么好打听的？
萧凛想来他们打听的应当不是阿韫认为的这种。
萧凛抿唇，声音很轻:
萧凛…他们是想确认，盛都之中的你…是不是真正的叶知韫。
…怎么，澹台烬莫不是还以为她和二姐姐跑了？
那他就高估她了，她是不可能跑出去和二姐姐吃苦的…谁知道二姐姐为了寻找真正杀死魔胎的方法会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她怎么可能跟着一起？
话又说回来了…二姐姐这么多天都没有寄封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还有澹台烬…他和二哥哥都对上打仗了，他居然还有闲心派人来找她…
她是该自豪澹台烬居然如此在意她么？
叶知韫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鼓了鼓脸颊，语气无辜地开口:
叶知韫…那他可真够无聊的。
叶知韫两军交战，他还要派人来查看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叶知韫…殿下，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为什么这么做？阿韫会不知道么？
萧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低下头，在少女的眉心处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萧凛…那不重要。
萧凛阿韫，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才不是的。
眉心处传来的温热触感的确令叶知韫愣了愣，但很快，她便有心情想了。
…在萧凛心中，有东西比她更重要。
比如他的坚持，比如…天下苍生。
可她不喜欢这样，她希望她在他心中是唯一。
偏生她又动摇不了他的性格…
不仅动摇不了，她有时竟然还会因为他而心软…这一点也不好。
叶知韫想着，就不免觉得有些苦恼。
她想她不是什么合格的猎人，还没彻底把猎物赶进网中就开始暴露了本性——但她就是不喜欢在猎物面前伪装…比如萧凛，又比如澹台烬。
至于叶清宇…他算不上猎物，毕竟从一开始…他们第一次见面，她送予他的糕点，便是她不愿意吃的——她幼时药不离口，偏偏又不喜欢药味，所以他们总把药融进各种各样的东西里换着法子给她吃。
那糕点，自然便也是其中之一。
但时间久了，叶知韫又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出来。
一旦和药扯上关系，再好吃的糕点叶知韫都不喜欢，更何况还吃了那么久——她都腻了。
因为她不喜欢那糕点，才会愿意把它给别人吃。
而叶清宇，便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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