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长月烬明(13)

叶知韫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她被挤出人群，听到他们在纠结保大保小，听到门外震怒的男声，听到产床上女子的哀求…

然后她听到产婆们的一声尖叫！

叶知韫意识到了什么。

这样大的响动，让外面等候的皇帝踹门而入。

叶知韫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去，只见被鲜血晕开的床榻上，一个男婴躺在血泊里。

他睁开乌溜溜的眼睛，手中拽着女子的肠子。

男婴似乎好奇手中是什么物什，温热，柔韧，扯不断。

他张开嘴巴，咬了咬。

男婴露出森冷乳白的牙齿。

而床上的女子，大睁着眼睛，已然咽气。

产婆和医女颤抖着跪了一地。

叶知韫回过神来，当机立断，跪了下来。

她许久不曾跪过了。

但这是在梦境之中，叶知韫便是再怎么娇气，也分得清楚轻重，比起别的，还是她的小命重要。

她可怕疼了。

她跪下来，听到产婆颤抖的声音：

皇上…皇上…这…”

这小怪物生出来没有啼哭过一声，还长了牙齿！指甲更是穿破了柔妃的肚皮！

叶知韫根本不用想，就能猜到这婴儿是谁了。

竟是澹台烬。

这里…是澹台烬的梦境。

而眼下，正是澹台烬出生的时候。

澹台烬的母亲难产，小魔物感知到自己被放弃，于是果断杀了母亲，想要出生。

皇帝看着女子的尸体，突然拎起男婴，将他狠狠摔在墙上。

“怪物，你这个怪物，去死！”

地上的男婴被这样摔，却没断气，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吚吚呀呀，吹起血泡泡，竟快活地咧起嘴。

这幅天真又无辜的邪物模样，骇人至极，产婆尖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澹台烬嘴角沾着血，漆黑的瞳，对上叶知韫的目光。

四目相对那一刻，空间一阵扭转。

叶知韫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而后，叶知韫看见了很多。

看见了婴儿时期的澹台烬被扔在冷宫，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抱着老鼠喝血度过了好几日；看见孩童时期的澹台烬，乖乖听从宫女的讥笑学狗叫，然后获得了一串糖葫芦。

他吃着糖葫芦，却听到嬷嬷的教导，问他难道没有自尊，难道不知道她们是在耍他么？

澹台烬舔着糖葫芦，褪去眸中天真，冷静地问，“不是要给我吃的？”

那嬷嬷回答：“不是。”

澹台烬咽下嘴里的糖渣，舔了舔唇：“这样啊……”

叶知韫此刻作为一只小奶猫，站在假山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两日，湖里发现一具宫女的尸体。

正好是让学狗叫的宫女。

她身体发胀，尸体浮起来，丑陋可怖。

好丑。

小奶猫皱了皱鼻子，嫌弃地跳远。

澹台烬注意到了她。

叶知韫仰起头，眨巴着大大的猫瞳看他。

男孩的手瘦骨嶙峋，他拎住她的后颈，作为小奶猫，叶知韫毛都要炸了。

“我发现你了。”他说。

下一刻，澹台烬松开手，把她摁到一个小鱼干前。

“吃。”他命令道。

叶知韫心想，她多半是傻了她才会吃。

然而附身的小奶猫，已经凭着本能，不受控制地舔起小鱼干。

叶知韫…

没多久，她的猫身抽搐着，没了气。

澹台烬平静地把小猫埋了。

叶知韫这次不知道自己附身的是个什么东西。

总之，她不能动弹。

不仅不能动弹，她还被刚刚才毒死她的澹台烬给带了回去。

她被摆在冷宫的偏殿里，每日傍晚，澹台烬会回来睡觉。

他睡在地面上，有时候看着窗外的月光，有时候睁着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看着她，却再也没有触碰她，反而把她放得远远的。

最让叶知韫难受的是，小破孩任由他的血沾满她全身，完全没有擦一擦的打算。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

脏死了！

叶三小姐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委屈都在这场梦境里受尽了。

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叶知韫很快被一个摸进冷宫的小男孩给带走了。

她自然不认识这人，但她听到有人唤他“三殿下”。

三殿下。

景国的三皇子…似乎是那位景国的太子，澹台明朗。

他将叶知韫带走，还把她给洗干净了。

叶三小姐这回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宫殿门被推开，黄昏下，一个小小瘦弱的影子出现在门口：“澹台明朗，我的东西，还给我。”

澹台明朗愤怒道：“谁放这个小畜生进来的！”

澹台烬不语，手中拽着一条毒蛇，朝澹台明朗走过去。

澹台明朗到底是个小孩，吓得后退了一步，呵斥周围的人：“狗奴才！都死了吗？还不拦住他！”

太监们捉住澹台烬，毒蛇也被抢走丢开。

叶知韫看见，小孩被按在地上。

她一点也不同情。

她可没忘记，这小破孩把她的小猫身体毒死了。

澹台烬把她毒死了！

哪怕那并不只真正的她，那也不行。

叶三小姐可记仇了。

澹台明朗走过去，恼怒地抬脚踩住澹台烬的脸：“你不过一个野种，野种什么都不会有！你要这个？”

叶知韫感受到自己被澹台明朗举了起来。

澹台烬的黑瞳，安安静静，落在兄长手中的琉璃上，专注得像个容易被吸引注意力的单纯小孩。

“好啊，那就还给你。”澹台明朗突然松开了手。

叶知韫最后的余光，看见地上的小孩，被太监们死死按住，他眼尾泛着红，冷冷盯着琉璃像。

琉璃碎在澹台烬眼前。

那一瞬变得很漫长，叶知韫甚至看见澹台烬瞳孔收缩，随即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好在，她终于可以出来了。

叶知韫离开梦境之后。

澹台烬盯着地上琉璃神像的碎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表情还算平静，没有丝毫愤怒之色。

在太监和澹台明朗的嘲笑声中，澹台烬突然伸出手，捡起碎在眼前的琉璃碎片，面无表情吞了下去。

锋锐的碎片划破他的喉咙，他维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哑着嗓音低声笑。

梦境之外，黑色的雾气惊骇地四处逃窜。

却一缕都没跑掉，尽数被吸入地上乌发红唇的男童身体里，澹台烬身体抽搐片刻，眸中漆黑。

镜像中人物惨叫着，被无形的力量撕碎。

澹台烬站起来，梦境在他身后，寸寸碎裂。

叶知韫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是熟悉的，半枕山的场景。

她微微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却感觉身下一片柔软。

不像是在地上。

她看过去，看见一个人的身体——除了澹台烬，不会有别人。

她倒在了澹台烬身上？

叶三小姐没忘记梦境中小破孩做的事情，她眉心拧起，想要起身——却没能成功。

青年的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间，令她动弹不得。

叶知韫…

她沉默一瞬，然后伸出手——

在青年腰间重重一拧。

青年毫无动静。

…压根一点醒的征兆都没有。

她又扫了扫，看见一旁还在昏迷的叶夕雾。

既然是还在昏迷，二姐姐自然帮不了她。

叶知韫不由得沉默。

…所以面对现在这个情况…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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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糖今天是走剧情的一天。

宿糖大部分内容摘自小说…嘿嘿。

宿糖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