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星汉灿烂(192)（金币加更）

说完这句话之后，程烟织便没再去看萧元漪的表情。

她上了马车。

程烟织戴着厚厚的帷帽坐在马车中，文子端骑行在旁，他忽开口道：

文子端你家管事为何看我的目光那般惊奇？

程烟织将帘幕拉紧些，以免让街上人认出自己：

程烟织乡野人家没见过世面，三殿下不必介怀。

文子端便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程烟织自然也就闭口不言。

好一会儿，文子端才再次开了口：

文子端程烟织。

程烟织…嗯？

文子端…你…

他的嗓音很轻，带着试探：

文子端…是要嫁与袁善见么？

程烟织并不回避他这个问题，嗓音淡然地回答：

程烟织不出意外…

程烟织的确会是。

文子端便沉默。

然后他询问：

文子端…为何？

程烟织…因为…这些日子看见他的次数太多了。

程烟织语气淡淡：

程烟织而我…也已经懒得再挑选了。

看见袁善见的次数太多…

文子端其实想说，他也去过很多次的。

他自然是很忙的，但他每日都会去。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与她相熟，她也不愿意让人知晓，他便不敢让任何人发现。

…可是他知道，不是这个原因的。

袁善见比他更适合她。

她总归是如此想的。

方才那番话…也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文子端心里清楚的。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再也没说什么话。

只是沉默地将人送到了永安宫。

永安宫如今宫门紧闭，不论是谁来，里面的人也不曾开门。

程烟织便果断让文子端派人撞开大门。

文子端沉默了一瞬，随后叫出一群身强力壮的侍卫，抬出两人合抱粗的攻城杵，然后在一二三的喝令声中，咚咚几下撞开了永安宫门，里头顶着门栓的宦官都被撞击力冲的坐到在地。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程烟织抬步踏了进去，文子端则让侍卫们替她隔开上前阻拦的宫婢。

永安宫其实刚修造好不到两年，比长秋宫略小，但论屋宇秀丽，窗壁明亮，犹胜一筹；可惜宣太后主仆数人都无心收拾，程烟织一路走进去发觉到处空荡凄冷。

宣太后如今住的宫室是随意整理出来的，除了正中一副床榻，只有屋角的一尊小小火炉，别无其余家什。翟媪守在炉旁发呆，看见她来了连忙走过去传报。

谁也不知道那一日程烟织都说了些什么。

众人只知道，她进入了永安宫之后不消多时，永安宫紧闭的宫门便打开了。

而后，一道诏书便送去了程家：召程氏女为永安宫宫令，享六百石官秩；外加一道加封丈夫与长子的恩旨，另许多金钱财帛。

上门贺喜的宾客们很快发现程氏夫妇异常沉默，被问到时只推说是疲乏。

程烟织作为永安宫宫令，长时间自然是待在永安宫，但也并非是待在宫中不出来——

比如她与袁慎的亲事，总是要进行下去的。

袁夫人的动作很快，新年之前，便完成了第二礼问名。

这一个新年，程烟织是在宫中度过的。

程少商陪着她一起。

新年之后，纳吉，纳征，请期便也一应俱全。

最后，婚事定在了秋日，就在程姎与小班侯婚期半个月之后。

对于这桩婚事的迅速性和戏剧性，众人是不可谓不吃惊的。

其中原因，别人自然是不知晓的。

但不得不说，对于这一桩婚事，大部分人还是看好的，除了都城中那些爱慕袁慎的女娘们，简直都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毕竟，程三娘子这么一个被十一郎抛弃的女娘，有什么资格再和善见公子在一起？

但不论她们再怎么不甘，一切也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这场婚事空前的浩大。

除开萧元漪和桑舜华等程家一家人补给程烟织的嫁妆，文帝和宣太后越皇后等人的赏赐也是半点不少。

十里红妆，不外如是。

纵观文帝建朝以来，只怕再没有哪一位臣子，能有如此浩大的婚礼。

大抵是人逢喜事，袁慎这些日以来，脸上总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便是他的新妇字成亲之后几乎便一直居住在宣太后的永安宫，也没能阻止得了他的好心情。

只是，袁某人心情太好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比如某日，廷尉府各同僚准备小聚一场放松放松，便有人来问袁慎这位极得纪大人看重的廷尉侍郎。

袁慎毫不犹豫：

袁慎（袁善见）我要去宫中同我夫人用膳。

众人：“…”

再比如，某次下朝，程烟织难得派了小黄门来给袁慎送点心。

袁侍郎便开开心心地丢下一众正等着与他商议事情的朝臣们过去了：

袁慎（袁善见）我夫人送了点心，我去取一取。

众人：“…”

比如程烟织难得回府，袁慎一到时间便立刻离开廷尉府：

袁慎（袁善见）我夫人在家中等我用膳。

又或者，某次终于把袁慎给叫了出来小聚，廷尉府各同僚都小酌了几杯，有人微醺，便询问袁慎舍得出门的原因。

袁侍郎眉眼难言笑意：

袁慎（袁善见）我夫人关心我，说我怠慢了诸位同僚，便让我多出来小聚。

众人：“…”你确定那不是厌烦你整天黏黏糊糊没完没了？

有人喝大了，便想要给袁慎满上一杯，让他也一起喝。

袁侍郎便立马敛了面上的笑意，冷着脸直接拒绝：

袁慎（袁善见）我夫人不喜欢我饮酒。

众人：“…”

我夫人我夫人…

怎么滴，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有夫人了是吧？！

程烟织也没想到，五年光阴这么快就过去了。

窗外的花树绽了花苞，盛放后又凋谢，周而复始；湖面上的冰结了又化，鱼儿越来越呆肥；不过有时看看菱花铜镜中自己依旧面色苍白的模样，她又觉得好像没过那么久。

但是每每看见自家嫋嫋疏着妇人鬓来宫中寻她之时，她又惊觉——原来当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久到程家的三位女娘都已经出嫁，久到大兄程咏的孩子都已经五岁，久到次兄程颂也已经有了两岁长子，程姎也已经生儿育女，便是程少商，也已经随楼垚外放过一次——

原来，当真已经五年了。

五年过去，唯一没有什么变化的…似乎只有她自己。

但其实…

眸光转向门外正静静站立着等待她的青年身上，程烟织无声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到底，也还是有些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