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

“喂，你没事吧？"季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说的狠话了。

干嘛要跟一个孩子一般计较。

季云溪摆摆手，“真是抱歉，吓着你了……我只是觉得特别突然，一时间接受不了。”

“嗯。”季卿还是有模有样地替眼前的少年掖了掖被子，“你躺在这别动，我去叫太医过来。”

“别！”

季云溪对于看太医向来是抗拒的，他平生最不喜欢喝苦药。

谁料季卿却冷冷道：“我必须去叫太医，你出了事我可不想担责！”

说完，他夺门而出。房间内只留下了季云溪一人苦笑不得。季云溪喃喃道：“让谁担责也不会让你一个一岁小崽崽担！再说了，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季云溪百般无聊的望向窗外，便看见自家小崽崽又跟江樱江将军混在了一起。

太子寝宫外，树叶落了一地，此时正值秋日。季卿远远的便看到江樱，江樱却装作没有看到小崽崽。

“早安，枃华将军！”

季卿兴致勃勃地跟江樱打招呼，无奈江樱并没有理他。

她的样子很是奇怪，明明左手拿着几个篮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右手却非要抱着一根长弓挡害。

“你这样不嫌啰嗦吗？将弓放下不是更好！”季卿是个急性子，他最见不得江樱手中挡害的长弓。

江樱这才驻了足，“我也是没办法啊，皇宫的新晋侍卫需要我操练，公子的寿辰也需要我布置，整得好像老娘会分身术似的，玉瑶她凭什么要将她的分内之事推给我？”

生辰宴？！

季卿被江樱的话吓了一跳，他的心七上八下的。莫不是，爹爹的生辰将要到了？

季卿记得，他前世翻阅史料，季云溪病逝于天顺二十九年冬月，那个身经百战、有诸葛孔明之智的天才少年，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枃华，你去帮我叫一下太医，给爹爹布置生辰宴的事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季卿随手便要接过江樱的篮子，江樱却不肯松手，“叫你一个小崽崽去布置生辰宴？你的身高过我膝盖了吗？旁人见了，还说我江枃华虐待皇太孙！”

“不是啦不是啦，”季卿表情严肃，“总之你帮我个忙吧，这里我只认识你，太医院的人若见了我，未必会跟一个一岁小崽崽走！”

江樱这才发觉不对劲，她恶狠狠地用蛮力将小崽崽提起，“说，是不是公子？你把公子怎么着了？”

季卿一脸无奈，“才不是呢，季云溪是我亲爹，我能把他怎么着？顶多……”

季卿没有继续说下去。

“吃我一拳！”江樱重重地打了季卿一巴掌，季卿白晢的脸上就多出了一个火红的手印，印记覆盖了他的整张脸。

季卿底着头默不作声，江樱的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竟然借用皇太孙的身体复活，那么你就要对他的家人负责，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太子殿下的身体不好，叫你平常不要捣乱，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对不起…”

季卿的脑海里浮现出前世江樱对他说过的话……与今生江樱又说的话重叠在一起，顿时觉得头“嗡嗡”的痛。

江樱见手中的小崽崽一下子蔫了，便也不打算再为难这位“尊贵”的皇太孙，“好了，本将军帮你这个忙便是，难得见你还有一份良知。”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季卿紧紧的拽住了衣衫，只见皇太孙突然扳着脸道：“我们…算朋友吗？”

江樱驻足，“不算！”

季卿微愣，江樱却扬长而去，“至少，在我未查清楚你的来路之前，我们，都不算！”

原来，昨夜城墙上的约定，都是骗人的…

季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枃华接近自己，仅仅只是为了爹爹。

她从未，相信过他；也从未，将他当作一个可信赖的朋友。

倒是他，天真的跟个少年郎似的。将友谊这种事，看的太重了。

夜晚来临之时，太医已经给季云溪加过药回去了，季卿老老实实的坐在爹爹面前，哪里也没有乱跑。江樱则在一旁怒目注视着季卿，就是这个可恶的小崽崽，害的太子殿下旧疾复发。

季云溪见江樱一直瞪着自家儿子，小崽崽的脸上也有着一个比小崽崽的脸还要大的巴掌印。季云溪“嘿嘿”一笑，心中大致也猜到了几分。

季云溪看小崽崽依然面无表情，便试图将他逗笑，“你不生我的气了吧？成年男子怎么能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计较？”

季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吧，算你找的结口妥当，我竟无力反驳。”

语毕，父子俩交换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

江樱站在一旁似乎也看出了一些猫腻，她的目光始终都没有从季卿身上离开。

直到，季云溪将她拉回了现实。

“枃华阿姊，今日你也劳累了，早些歇着吧，回头本宫便叫内侍将看崽崽的工钱给你送去。”

“喏。”江樱作了一揖，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太子寝宫，临走前却不忘叮嘱内待看好小皇孙，不要让小皇孙对太子“图谋不轨”。

见江樱离开了，季云溪这才敢察看崽崽脸上的巴掌印，心疼道：“我都不舍得打你，这是谁给你的脸上来了一巴掌？”

季卿原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考虑到爹爹的身体状况，他只好硬气道：“与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摔的！”

“哈哈。”他故作硬气的可爱模样着实把季云溪给逗笑了。季云溪温柔的笑道：“就算是你自己摔的，也不可能摔出一个巴掌印啊。”

其实今早的一幕季云溪透过窗户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他看破不说破，他想要小崽崽亲口将这件事情陈述给他。身为父亲，即便他是一个少年父亲，他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被打。

“哎呀，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就别管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说着，季卿叫宫女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他决定亲自喂季云溪。“来，张嘴。”

季云溪半倚靠在枕头上，一袭青袍将他瘦弱的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下半身还盖着几层厚厚的被子，见小崽崽将药端到了他的面前，他便乖乖的张开了嘴。

一口咽肚，季卿还想再喂第二口，却无奈季云溪怎么也不肯张口，他抱歉地冲崽崽笑笑，“不行了，这药实在太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不好好喝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季卿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好宫人们都不在现场，否则宫人们看到的，便是一个只有一岁的小崽崽在劝他生病的爹爹喝药，模样还一板一正的。

闻言，季云溪摇了摇头，别有一番趣味地看向小崽崽，虚弱道：“你把你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我就喝药，好吗？”

季卿皱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季云溪的心机给耍了。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季云溪，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药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