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中州，皇宫。刘徽拿到陆惜音给他的药时还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而另一边的戚真真却等着姜嫔的皇儿降生等得越来越不耐烦。

戚真真姜嫔为何毫无动静，太医如何说？

秦严太医说，快了，就这两日。

戚真真两日复两日，孤已经等了十几日了！陛下许久未露面，再这样下去，诸侯皆会收到消息。万一他们起了疑心，那就麻烦了。

戚真真不能再等了，去，让太医开一剂催产药，孤要在三日内见到皇孙。

当太医端着催生药去往刘徽的宫殿后，刘徽才知道他的母后为了想要快点见到皇子居然不顾他心爱之人的性命安危，让他彻底心灰意冷，也让他下定了决心。他从袖中拿出药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刘徽这是晋阳公主赠朕的退路。

刘徽当日，晋阳公主派人给朕传话，说朕和太后，母子必有一争！朕的一再忍让害了太傅，也害了你我。朕不能再把她当成阿娘了。

刘徽传秦严！

秦严陛下。

刘徽朕想见母后！

刘徽假借着示软的名义让戚真真放下戒心，戚真真也顺势说要与刘徽一起用晚膳。两人心思各异。

刘徽假意为戚真真倒酒，将毒药放入酒杯中，却被秦严看了个正着。也许是他并不想再受太后胁迫，心里期盼着刘徽能成功，也就没有出声。

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刘徽居然还是心软了，他制止了戚真真喝下那杯酒。戚真真瞬间明白了，她吩咐秦严将下了毒的那杯酒拿去给刘徽，刘徽不肯喝，戚真真就让秦严给他灌下去。秦严无法忤逆戚真真，就让一旁的士兵上前钳制住刘徽。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也就没有人注意其中一个士兵拿出一粒药趁着所有人挣扎的时候塞进了刘徽口中。这个人就是变了一张脸的孟鹤。随后，秦严就将毒酒给他强灌了下去。刘徽倒下，断了气。

没有再管太后殿中的混乱，孟鹤趁乱离开了。他来到刘徽寝殿中，和皇城司的一众暗探偷天换日，带走了姜嫔，并吩咐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带着姜嫔脸的人皮面具的女尸和死胎放在床上，并让人告知太后，姜嫔生产，吸引太后来此。自己则又趁着太后的注意力不在已经断气的刘徽身上时，将刘徽带走，同样安置了一具假的尸体在那里。

戚真真到刘徽寝殿时，被告知姜嫔没有生下皇子，反而母子皆亡！戚真真害怕事情暴露，就命令秦严杀尽了姜嫔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而皇城司的人就趁此机会连夜将刘徽和姜嫔带出了皇宫，秘密送到了漼府，和谢崇一起躲起来。

孟鹤看着假死的刘徽，叹了一口气：还是心太软了。

中州皇宫发生了如此变数，必须立刻传信西州。

当陆惜音接到孟鹤的传信时，心中更是对刘徽恨铁不成钢。若是刘徽争气，他可以完全让此事结束在宫墙中，周生辰也无需去中州拨乱反正，而因为刘徽的一时心软，平白的生出了许多事端。看来得让周生辰知道这件事了…

而西州南辰王府，此时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收到密信的陆惜音正在思考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周生辰，连进门的清月都没有察觉到。

清月公主。

清月皇后娘娘来西州了。

陆惜音？你说谁来了？

陆惜音难以置信。

清月是皇后娘娘啊，公主！

清月此刻已经到王府门口了。

陆惜音走，去前厅。

陆惜音急急忙忙地往前厅走，刚到门口，却发现周生辰等在门口。

陆惜音师父，我母后来了。

周生辰点点头。

周生辰在里面。

两人一起走进殿中。

陆惜音母后。

周生辰唐皇后。

唐皇后殿下。

周生辰唐皇后，快坐吧。

唐皇后见周生辰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坐在了惜音身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和惜音一个辈分，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在东夏皇宫中，看到周生辰送惜音的捷报时，她就已经有所准备了，但是此刻亲眼看到，心中更不免悲凉。他们…是不可能的呀…

唐皇后惜音拜师之日的事还历历在目。惜音一入王府多年，承蒙殿下照顾。

周生辰她远离故土来到西州，理应由我妥善照顾。

陆惜音母后，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唐皇后我来是为了亲事。

陆惜音什么！？

陆惜音以为是她的亲事，急得直接站了起来。

陆惜音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由不得旁人！

唐皇后你这孩子，没说是你的亲事，你那么急做什么！？是你妹妹，昕雨！她的亲事定下来了！

听到唐皇后的话，周生辰提起的心又瞬间落下，惜音一听不是自己，也冷静下来重新做回位置上。

陆惜音昕雨的亲事？她有心上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唐皇后是赵瑜。

陆惜音赵瑜？他什么跟…昕雨…？

陆惜音昕雨不会是被逼的吧？

唐皇后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怎么可能逼迫昕雨呢？

陆惜音那倒也是。

唐皇后昕雨说，她的亲事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你，本来呢她是想和我一起来的，但是我之后要去中州，带着她不太方便，就没让她来。

陆惜音中州？母后你去那儿干什么？

陆惜音一听警铃大作，中州现在就是一个龙潭虎穴，说什么也不能让母后去。

唐皇后还不是承御那孩子，出使中州却迟迟不归，八成又是那爱玩的性子跑出来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在中州瞎玩。我此次前来，就是要把他带回去！

唐皇后殿下，让你见笑了…

周生辰笑笑，表示理解。

周生辰无妨。

周生辰听出她们母女两要说一些家务事，他不多停留，给她们母女留下了相处的时间。

陆惜音带着唐皇后来到自己的院中，关上房门，准备好好劝说母亲一番，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这个节骨眼上去中州。

陆惜音母后，中州现在很乱，您绝不能去，至于阿弟，我会去把他带回来的。

唐皇后发生了何事？

陆惜音中州要变天了，换句话说北陈要变天了。不管是两国会晤，还是共讨西疆，前提是中州动荡必须平息。母后，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唐皇后有时候，母后真希望你肩上的担子能放下些，这些本不该是你的责任啊…

陆惜音母后，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了…

唐皇后有时候，我在想，若是当年你没有走丢，此时此刻，你也许只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公主，无忧无虑，将来会遇上一个如意郎君，幸福一生…

唐皇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事为天下操心，就连感情也…

看见陆惜音移开的眼神，唐皇后选择不再说下去。

唐皇后惜音，你早已过了出师的年纪，却迟迟没有离开王府，东夏朝中已经议论纷纷…

唐皇后之前，你从西疆回来，传密信给你父皇，你父皇就决定和北陈共讨西疆了。我之前听你父皇提起，这一次，他很有可能会御驾亲征。你父皇若是上了战场，那么朝堂不能理政的人，你阿弟年纪太轻，又经历过两年前的那件事，朝臣大多都不服他。

唐皇后更何况，三国开战，国朝上下必定人心动荡，需要有能力有威望，能稳定人心的人选坐镇，那就是你！你明白母后的意思吗？

陆惜音我明白…

陆惜音母后，我虽身在西州，但是我时时刻刻关注着朝堂上的局面。我知道朝堂上的传言已经慢慢流入民间，所以…就算母后不说，我也知道我离开日子已经不远了…

陆惜音我那时从东夏回西州，却大半年都没有露面，还有师父也是一样。虽然，知情人都知道我们被困南萧，后来又去了西疆，但是天下人不知道啊…

陆惜音自那时起，坊间就有传闻，说晋阳长公主和小南辰王日日不见踪影，待在王府不出，是在行苟且之事，罔顾师徒名分，罔顾纲常伦理。

陆惜音还有传闻说，小南辰王意在举兵，将天下改姓自立，东夏皇帝将和小南辰王府联手，美人天下双手奉上，意在分裂北陈疆土，由望族一越成皇。

陆惜音天下的名门望族和皇室，王府的政敌都在盯着我们，不会放过一切中伤和摧毁王府和皇室的机会！

陆惜音满心无奈，她和周生辰拼尽了一切想要为天下百姓谋来安康，而那些人呢…只想着能从他们身上挖出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惜音越想越悲哀，这就是人性…

她默默落泪。

陆惜音世人喜颂英雄，但也惜…英雄落尘土，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陆惜音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一切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为了东夏，也为了…他，我只能离开…

陆惜音我本想着，两国会晤后，就和父皇一起回去。在这之前，若是此番北陈小皇帝得手了，我便还能在西州多陪他一段时间，但是，现在看来不行了…小皇帝失手，中州动乱，师父是必定要去了…我在西州待不了几日了…

唐皇后你既然已经想得那么清楚，那你作何打算…

陆惜音我想和师父一起去中州，一来为了接回阿弟，二来…我想我的身份是师父的一道保障，而且我也有责任清除两国会晤的一切障碍…

陆惜音还有就是…

唐皇后母后明白，你还想多陪他一段时间…

陆惜音无声地流泪，默默地点头了。

而惜音和唐皇后都没有注意到，在屋外，离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站着的周生辰。

他将屋里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进去，让惜音留下…他想去告诉他，他不在乎什么坊间传闻…但是他不可以…他不能拿天下百姓来堵，惜音也不能…

他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再向前走近一步…唯有身侧紧紧握住的拳头能表达出周生辰此时的无奈与煎熬…

他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