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川像个木柱一样愣住了,拿着相框的手颤抖了一下。
“抱歉啊,吴阿姨。”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将相框放在了大腿上。
“没事啊,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吴阿姨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眼睛望去窗外。
光照进她饱经沧桑的眼睛里,瞳孔里倒映出一片湛蓝的天空,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白衣毅然决然的背影。
时川眼睫下垂,呼吸变得沉重,细长的手指在相框上不停地摩挲着,薄唇轻启,“他一定很痛苦吧。”
吴阿姨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皱纹也跟着顺平,“他对我说过,他没有把病人救回来,内心既痛苦又愧疚。”
“那他可以不去做那手术的啊。”时川将目光转向相框里的齐逸松。
这个白大褂,看起来十分轻薄,但是却如重石般沉重,死死地压在披者的身上。
齐逸松可以不去W省当救援人员的。
“别人的孩子是被抱大的,而我儿子从小被叼大的,我是他的无臂母亲,他并没有嫌弃我,反而还懂事地做点活,减轻我的负担,学习成绩又拔尖,我甚至以为他是用我的双臂换来的,如此地珍贵。”
吴阿姨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她的自豪,她停顿了一会儿,睁开眼,转头看着时川低头不语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吗?”
时川摩擦着的手指一顿,睫毛轻颤,嘴巴上下动了动,哑口无言。
“他的梦想是当一个医生,赚很多很多的钱来养我,给我安回我缺失的双臂。”
“他很孝顺。”
吴阿姨点了点头,“也很负责,他是一个好医生,哪怕那场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他还是不放弃他的病人。”
“病人家属不应该把过错全加在医生身上。”时川瞬间明白了什么,表情严肃,拿相框的手一紧。
“可那个病人家属跑进医院,手拿着一把刀,活生生把我儿子给砍死了。”吴阿姨语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他永远是白衣天使。”时川用最和缓,安抚的语气说道,他还不忘伸出手,轻轻抱了一下吴阿姨,轻声安慰着。
吴阿姨的肩膀瘦得几乎没有什么肉,单薄得让人止不住心疼。
等时川将手伸回来,吴阿姨才继续开口:“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反对过他当医生,也一直支持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时川顿了片刻,“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被我一个人养大的,我生了他不久,他父亲因病去世了,我也出了车祸,没有了双臂,他是靠村子里的乡亲们一起养大的,我真的很感激他们,我儿子也想着奉献自己。”
“吴阿姨你以前是在村里面的啊?”
“是的,靠用脚织点工艺品还有国家补助存活,后来我儿子工作了,他就把我接出来。这套房是我儿子买下来的,水电费现在是小齐在交。”吴阿姨在说到齐逸松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要不是小齐,我可能也跟我儿子去了,但是小齐阻止了我,让我想开了,平常的我没什么事就织点工艺品,存点钱捐给贫困的学校。”
吴阿姨说着说着,又抬起了头,望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学校孩子们在喊她吴妈妈。
她一直相信,她儿子一直在。
“逸松叫你吴妈,那我也叫你吴妈,你是个好妈妈。”时川将相框用纸巾擦亮了一点,然后才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