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有三楼,一楼便是大堂,大堂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圆台,是平时用来表演歌舞的地方,二楼是各种姑娘的房间,花楼里面除了吃喝玩乐,自然还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若是来这儿的客人看上哪个姑娘了,给了钱,就可以到这姑娘的房间里春风一度了。
三楼则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各种包厢,一些来这儿的达官贵人都会选择三楼,因为这包厢私密性特别好,而且馆里的姑娘们都是在二楼接客,很少会到三楼,所以比较适合一些人谈事情。
本朝并没有说完全禁止官员去青楼楚馆,可是这是毕竟上不得台面,所有面上不会有官员光明正大的来这种地方,这时候,像三楼这样的地方就很有用了。
“人已经请来了吗?”江陵北一边上楼一边问身后的下人,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靛青色衣袍,更显得他温润如玉,端方稳重。
那下人在江陵北后边低声道:“公子放心,那位已经在包厢里了,还点了一桌席面和几个姑娘。”
听到这个,江陵北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但很快就收好。
他淡淡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好,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
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江陵北是知道这句话的威力的。
若不是这个,他江家怎么可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压制住心底的恨意,江陵北继续往楼上走去,经过走廊拐角时和一个黑衣男子擦身而过,不过江陵北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他急着去见人。
今晚江陵北约了扬州刺史金昌宗在这见面,他一早就让人查了这人,知道这人平生最爱的就是字画美人。
打蛇打七寸,这人也是一样。
走到那包厢里面,里面早已经热闹起来了,一个蓄着须子的男人左拥右搂,一会儿吃着左边人递来的美酒,一会儿又吃着右边人夹来的菜肴,好不快活,原本五官比较周正的脸却因为这猥琐的样子损得半分气质也无。
江陵北仿佛没有看见金昌宗那在女人腰间摩挲的手,面无改色的走进来。
“金大人。”
原本脸上还带着流里流气的人立马就收起那副表情,放开了怀里的女子,这馆里的人哪个不是有好眼色的,十分识相的退到一边站好。
金昌宗看江陵北,十分正色的打了个招呼,“江公子啊。”
那脸上完全不复方才的淫邪之色。
这脸变得还真快,江陵北心里冷嗤一声,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打招呼。
他看了看桌上已经开动的菜肴,又看到金昌宗脖颈出稍明显的女子唇印,“不知道金大人对这些可满意否?”
金昌宗笑着回答:“自然是满意的,就是不知道江大公子请本官来有何贵干啊?”
江陵北垂首,“自是有事情想请世伯帮忙。”
金昌宗面色一僵,有些难看,他看着一副谦逊样子的江陵北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还真是会攀亲戚。
就是不看江陵北也知道这老匹夫心里在想什么。
江陵北的父亲和金昌宗是多年的好友了,当初要是没有江父的帮助,金昌宗的仕途绝对不会走的这么顺畅,至少他不可能顺顺利利的当上扬州的刺史。
刺史和刺史的差别,也是大得很,要是去了不好的地方可能与流放无疑,可是要是去了好地方那就是一份美差,更别说是做扬州的刺史,那就是和土皇帝一样。
金昌宗本就是考出来的寒门士子,背后没有半点势力,若非与江父认识,扬州城的刺史是轮也轮不到他的。
但是自从几年前江父身亡,江家也再不复往昔的辉煌之后,金昌宗早就与江家断了来往。
其实金昌宗如今并不想和江家扯上什么关系,毕竟现在的江家早就不是当初江南的第一大族,而他也不再是要靠别人帮忙的朝廷新官,几年的时间,他早已经是手握实权的扬州刺史。
只是,毕竟是当初好友的孩子,而且当年的事金昌宗心里对江家也存了几分愧意,他开口:“方才是老夫酒意上头,贤侄多担待,不知贤侄有何要事要老夫帮忙?”
语气显然有些和缓,但江陵北才不相信他那酒气上头的鬼话,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几人。
金昌宗明白,挥挥手让里面的人全都出去。
见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江陵北将自己此次的目的说了出来。
他早就收到了底下人的消息,知道越州早已经雪灾泛滥,不知道多少百姓无家可归,朝廷却一直不知道。
江南的一些世族和官员暗地勾结,江陵北是知道的,当今皇上好战,久不在宫中,自然给这些天高皇帝远的人滋生了野心。
别说越州了,他知道,就连他面前的这位扬州刺史看着正直老实,实际上还不知道背后跟人联系了多久,不然今日他也不会请这顿饭。
他也查到了当初他们江家的败落这些人或多或少全都参与过,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全都不会放过。
江陵北脸上带着笑容,他看着金昌宗,若是光看着自然是一副叔侄叙旧的场面,金昌宗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这个便宜世侄好像有些不同。
江陵北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二人倒了酒,“世伯应当知道越州今年遭了灾,已有不少人为此丢了命,如今灾民不断增加,若是照这样下去,恐怕这局面越州刺史也控制不了。”
“若是到时圣上震怒,按当今的脾气,恐怕抄家灭族都是轻的,而世伯你作为扬州刺史,恐怕也不会落到好。”
金昌宗听完之后,乓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霎时四分五裂,脸色也是十分的不好看。
他恶狠盯着江陵北,“你在威胁我?”
江陵北放下酒杯,一脸稳重和金昌宗形成鲜明的对比,“世伯这可误会小侄了,小侄哪里来这么大的能耐来威胁您呢。”
金昌宗脸色铁青,作为和越州相邻的扬州,大灾之时金昌宗作为扬州刺史自然应该守望相助,更何况越州现在已经灾民四起,若是一个安排不好,引起民心散乱,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江陵北对金昌宗这色厉内荏的样子半点不怵,他这些年早就把江南的这些东西查了个清清楚楚,他早就知道每个州府对于这种灾情都会有一套防护措施,其中就包括灾银和灾粮,只是这些年来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灾,他们上供的税收也全都一点不少,朝廷也就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可是这次却给他们来了个惊天大雷。
按正常来看,如果他们的灾银灾粮都充裕的话,在即使上报朝廷送来赈灾粮,即便这次灾情严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可是,可是那些东西早就进了别人的口袋。
金昌宗心里紧张,宽袖下的手不断缩紧,他看着江陵北一副轻松的样子,一口牙恨不得咬碎。
这人,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你想怎么做?”金昌宗的脸色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可是又怕这人手里真的握了些见不得人的证据,只好忍气吞声。
在金昌宗愤怒又憋屈的目光下,江陵北不慌不忙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