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第二日，罗家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来我家做客。因为皇上和贵妃从中推进，虽然没有赐婚，我想，大概率这亲应该是要议定了。父亲在朝廷为官，不能不懂事，难道还要拒绝皇上的好意？大道理都摆在眼前，我的小心思跟这些相比，太不值一提了，即便我娘亲疼我，也终究却不过大势。形势比人强，我做社畜这么多年还不知道的话，那就太不可理喻了。

我终于对我娘点了头。我娘似乎也松了口气：“终究是女子，婚姻大事哪能随自己心意呢。父母同意的亲事无论如何还是最为周全的。”我点了点头，社畜心态又涌上心头：“走一步看一步吧，权当罗家是我的新甲方。”

公平地说，罗矜骏相貌气质在京中贵公子中极为出挑，对我们说话极为有礼，但我知道他的眼神是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比如对我，对我三位兄长都似乎是以一种降维的态度，礼貌是礼貌的，但也仅仅如此。这就耐人寻味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从西宁巴巴赶到京中来呢？为什么他姐姐搞不定我他就要亲自过来呢？罗家为什么要一意娶我进门呢？在皇宫中，他表现出对我极有耐心，仿佛是早已对我芳心暗许。我知道的是其中有缘故，但是感觉罗家对我并无恶意，所以也就看看他们表演吧。

两家议亲，照理我是不应该露面的，但因为这里民风较为开放，我和罗矜骏又在皇宫中见过面，双方家长倒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吃过中饭撤了席，父亲母亲便令我带罗矜骏在府里四处逛逛。我本来是存了这个心思，跟他单独相处，一来找个机会让他碰一下我的手镯，让我好歹知道他的基本情况，二来我也想亲自试探一下他的心思。一路逛下来，我一直在想借由什么由头，让他触碰一下我的手镯，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有点苦恼，随后决定，要么还是开口先问吧。但是问什么呢？直接了当还是迂回曲折？我又突然想，我现在的脸色可能非常好看，一会紧锁眉头，一会恍然大悟，一会两眼放空，一会又有点咄咄逼人。跟在我后面的紫葳和罗矜骏居然也一声不吭，真的是各怀鬼胎，但也真的是避免了尴尬，逛了一大圈下来，居然没有尬聊一句。我正胡思乱想，旁边一声咳嗽让我恍过神来。“秦小姐，我姐姐和妹妹唱说你性格外向，开朗爽直，但今天我们走了这许久，秦小姐似乎跟我一样也不大善言辞？”我不用看他的眼睛，我都知道他在讽刺我。“也许我看人来吧。合适的人我才说话多呢。”他竟不以为忤，笑了笑也没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呢？非得我先开口？”我问。“我其实一直在观察秦小姐，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仿佛很难办，我也不好打扰。不过看最终的表情好像你找到了解决办法，我才咳嗽示意。”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竟有一种春风和煦的感觉。可惜啊，我穿越前现代帅哥看的很多，有着超强的免疫力。我只是愣了几秒钟就恢复了常态。“那我直接了当地问了哈，你对我并无感情，我听说你在西宁拒绝了很多次说亲，为什么偏偏到京中你就相中了我？西宁侯还不惜说动皇上？别说你对我早有耳闻，很早就生出倾慕之情，我听得出来是不是瞎话的。”我站定，眼睛跟他对视。他被我盯得发毛，眼神躲闪了起来。“小样，你以为我待字闺中没见过男人吗？我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帅哥好吗？”“是，是有原因，但请你放心，绝不会对你不利。你也知道我们家世清白，诚然你说离京中太远，但如果你嫁过来，我一是会接岳父岳母过来小住，二是，京中有每年选拔边疆侯府成年子弟到各衙门走动锻炼的机会，我此前偏执于军中事务，此后亦定会参加遴选，陪你来京中。”他说得似乎很诚恳。我倒有点小人之心了。“你年纪也不小，此前可有意中人？”我问得越来越大胆，俨然有逼问的意思。他有点吞吞吐吐。行了，我挥了挥手：“肯定是有是吧，我不介意。”我大方的态度让罗矜骏自持甚端的脸似乎都变了变。“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冲他眨眨眼。“什么条件？”他问。“这件事是你们家主动，不管你们家族出于什么原因选中我，我总是有一点利用价值是不是？而且听你的口气，你以前也是有意中人的，反倒我不明不白成了第三者，其实我自己倒不乐意，这不是遵从家族心愿吗？所以呢，我们两个签订城下之约。如果我开口说和离，你别拦我。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勉强到京中衙门任职，你不喜欢么不必勉强，我也不希望你接我爸妈过去西宁小住。也不现实，家里一大家子人呢。我父亲还在朝为官，兄长们还没开府另过。你看看行不行，行我们就继续，不行，我们再商量直到我们双方达成共识。”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看着旁边的石凳石桌，就势坐了下来，招呼他也坐，又令紫葳去上茶。

罗矜骏似乎真没见过我这样生猛的，一时有点懵。我冲他眨了眨眼，他似乎脸红了红。趁他愣神的功夫，我将手帕故意甩在了他手边，我将手轻轻移过去，正想办法让他的手指触摸到手镯。谁知他一点都没碰我的手帕，我的手只好退了回去。”秦小姐的话，我应了。“他说。”痛快！“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鬼使神差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兄弟，成交！”

你说好巧不巧，他的手成功触摸到了我的手镯。我的液晶显示屏马上有了一圈字。紫葳这时候也端茶过来了。罗矜骏从震惊中还没完全恢复，脸似乎又红了红。匆匆告辞了。

总之，成交了就行。过不下去就和离呗。且慢！我仿佛错过了一件事，我必须让他签个协议。

大意了。我想，下次我准备一下，双方友好协商签订协议，凡事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