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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心一百六十

知否——殊途

《两心一百六十》

【这一年,老师可得悠闲?】

四月春茶香,又到品茗时。

四方亭中,赵怀遐朝老师穆兆青笑一笑,他抬手倒了一盏新上来的信阳毛尖,茶汤鲜绿飘香。放下壶,指尖推着瓷杯,往老师那儿移了移,见他一言不语,问道,【学生的话,难以答来?】

穆兆青漫不经心侧目了学生一眼,挽了衣袖,端起茶来,悠悠道,【忙碌谈不上,这悠闲嘛,也谈不上..】

他先闻了一息,待尝过后,放下茶盏,眉上颇沾轻愁。

赵怀遐一听这话,心里见了明白,极配合地顺着往下问,只装着自己好奇,【怎么谈不上悠闲?】

穆兆青的性子,以赵宗全来说,他搞不定。性情跳脱外又极富有横趣,是以常常二人虽谈论同一话题,若不能令他尽兴,他便开始不安分地跳脱,从一说二,由二说三,直令人接不上;而他不想再论时,怪性情,令他极不愿失礼对方,只糊弄些诙谐幽默的话。这些话,细理之下,也能察得出几分浪漫,但往往让人口塞语拙。

这让缺乏机变,贯以事论实,又略显正经忠厚的赵宗全难以招架。

但其实,这也是穆兆青的老实处,同时又是他的不老实处。他不愿意直白地面对一件事,又不愿自己失礼,便惯用无之所谓的态度,又爱叫别人迁就他的脾气。

【我是养崽又觅食..】他唇上流了些调侃的笑意,指了指对岸蹲着玩石头就高兴的娃,【还时不时和你的鸽子相伴,你来问老师悠闲否?几年不见,你也学着藏着掖着和老师说话?】

穆兆青笑过后,将茶一饮而尽,眼神十分清明。

这就是埋怨了。

赵怀遐拎起壶,将缺水了的茶盏,又再度斟满杯,徐缓地说出来意,【老师屈就在此,是大材小用。学生想问的是,老师如今,为何不应父亲所请,有一官半职在身,您所学可不是正应用武之地?】

果然是这样的话。

穆兆青把长眉一挑,脸上这时来了几分认真,【按讲,书文与写奏折,同是以笔沾墨写字,可二者为何大不相同?唯一的共处,都在这颗脑袋上。】

他慢声而道,拿手往后拍了拍颈子。说的是这颗,脆弱不过的脑袋。

穆兆青又笑,【你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凭老师一身才干进去朝堂,就一定做得出名堂来吧?】

这天下多得是怀才不遇的人。这天下也多得是有才干的人,在这是非场里折戟沉沙,尸骨不存。

缥缈的茶香散在亭子里,越来越淡。

赵怀遐一时默然,没否认他的话。可并不认同老师对自身的低看,穆兆青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才被父亲请到家中教了他七八年的书文。

他斟酌了会儿,方道,【学生虽不至愚见,老师却也不可妄自菲薄。名堂二字,能不能出来且看得都是以后。南圃里,有您考察写的书志,胸怀锦绣,不正是能力之一?眼下您只是无心罢了,愿意山水逍遥..】赵怀遐打量了老师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便估摸着话还没说到点子上。他收回目光,转悠着茶杯,青碧的茶汤里是一双他的眸子,见针而插,【如今之逃,是老师怕了么?】

穆兆青眉头微跳。

他早年间,也是官家子弟,诗文颂读,不离辞章。后来家中牵扯进是非,到了如今,三十好几,只余他一人。

【你说你读了我的书?】穆兆青微敛神色,手搭在石桌上,伸出一个指头,玩儿似的弹在茶盏上。

力道不大,茶汤晃晃悠悠,没有泼出杯沿。

【是。】

穆兆青听到回话,脸上淡淡的笑了,他望远了目光,似有声长叹,【你若真心读了我写的书,怎么还发来书函,问我江苏水段的钱税?难道你不知汉武的轺车钱,难道你想不明白武周的酷吏?】

他说这番话,不是在骂赵怀遐痴傻,亦或是学生浅薄无知。事实上,赵怀遐并没有说错什么,钱为根本,敛财并无不妥之处,只要有‘数’即可。他的目光甚至是精准的冷酷,但仍然缺乏了洞察的素养。当穆兆青接到他的书信时,心里是陡然一寒,天下之财,不是取之于民,便是取之于商。

【世间最多是钱,不是人..】他冲赵怀遐望去一眼,不急不慢地道,【钱从人丁来,君主治理爱护的,是这个人。一分钱可掰两瓣花,一个人字,却偏要两笔写来;而治理天下,断不能写出两笔的字。吞并六国而归秦,西晋分、北周让,南朝灭,此后方是隋,自古以来,天下就是个‘一’。】

学生的冷酷犀利,在一人之身上。他失去了,无论在哪儿,天上地下都罢,都应该有的仁善宽念-----这才是他的心寒之处。

这一冷情秉性,大约是和他长年生病,躺着在家与外界隔离有关,养成了只分亲疏、不分公私的冷性。

赵怀遐受教,听完老师一席话,心里忽展了眉目,停驻了喝茶的手,他放下杯盏,想得出神,缓缓道,【一个人字....两笔才可写,一笔写出来的,不是人字。】

那一笔写出来的是什么呢?

赵怀遐不禁思问,静了一刻,他转而望着自己的老师,在老师微笑期许的目光中,唇边不由笑了一下,有些不信,【您难道想说....】

看样子,他是明白了。

【这二者,原就是自相矛盾。】穆兆青接过话头,笑笑,其实他要不想掺和朝政,又何必谈这么多。移开视线后的穆兆青,自去看绿柳垂下,仿佛那里才有一丝人间清明,【若想以人为基本,必要下放手中之权到地方自治,但这样一来,又极容易藏污纳垢,频生乱子;一旦乱了,造成蔽听,势得将其从坡下滚收回坡上。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话音落完,一时默然下来,那绿柳条上飞窜出双燕,它们远远飞走,树下捡着石头玩耍的孩子,正仰着脑袋看。

很清的鸣声,在园子的上空回荡。

穆兆青饮完一杯香茶后,自石墩上站起来,伸着脖子张,望起对岸的男孩在干什么,生怕他跑远了去玩水。

赵怀遐稍稍低了头,他知道,老师说的话是存在的理,这条令人绝望的理,它又活生生存在每代更替的王朝中,包括他没有说出的部分,也一样在其中深埋。是它们的筋、是它们的脉,直到它们行将就木,划一而分,又化无数而为一,这条理,又渐渐开始透芽生长。

【圣人以史为鉴.....以学生看待,每一段历史,都是‘崭新无二’的。可惜可悲之处,在于往往以‘崭新’的状态行万里路,它仍然重复在‘历史’之中。】赵怀遐慢慢抬头,右手执着杯子转悠,他冷静而克制地吐露自己的一番想法,话音掷地有声,【天下之大,五湖四海,臣民之多,百万巨数。若往前种种,皆以‘历史’囊括为题,只说它周而往复,岂不是掩盖了其中真相,有辱老师多年学识?】

千百多年,沧桑山海,历史由人的脚一步一步走出,日月轮换,星河移转,没有哪一步是真正的踏在‘历史’上,人们走在的,脚下踩着的,是历史的身骨----这里,躺下、死过、无数的英杰灵魂。

他们探索、他们追求,他们热忱的理念,无一不纷纷凋落、也无一不明亮灼灼。

【说得好!】穆兆青回身就给他合手击了一掌,他满意地笑起来,为学生没被自己的思路牵住鼻子而感到喜悦,忍不住赞道,【历史在当下,当下却非‘历史’,你能有此见解,可见我走后,你仍有用功。】

赵怀遐给老师弄得一愣,他两眼茫然,看着老师的笑脸,似乎才有些反应过来。合着他不是认真地在谈这个事?只是借此来试探自己有没有不思进取,偷懒怠读?

忍不住摇摇头,失笑。

【您真是个有心人,这时候还来试探我?】他的眼角有了一抹浅灰的影子引起了注意,便将眼睛放远了些看,是魏易正在那头和孩子说话,时不时朝亭子里抬头张望。赵怀遐扬了手,魏易安抚地摸摸孩子的脑袋,身影没入到柳枝下,【真的是半点儿不想?】

若半点不想,大约只在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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