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现贼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

　　未时的日头很足，阳光穿过挺拔的翠竹在地上落下细碎的斑驳，水面的粼粼波光倒映着翠竹，记录着学习孩子们每一份刻苦的汗水。

　　安站正冲着水面练着晚上的剧目，歌声和清风穿林打叶的声音形成了完美的旋律，丝毫没有看见身后向自己跑来的桑诺。

　　“嘘！猜猜我是谁？”一双白净的小手捂住了安站的眼睛。

　　“桑诺别闹，”安站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你又来替你爹送新样子过来啦。”

　　“对啊，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跟我来。”桑诺一把抓起安站的手就往林子里面跑。

　　“停—停—别跑了，没人了，你到底带什么来了这么怕人看见？”安站跟着跑了一会儿及时制止住了撒丫子狂奔的桑诺。

　　“嘘！”桑诺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刚出门时从莓婆婆那里买的两块小糖块，“你看这是啥？”

　　“莓婆婆家的糖！”看见糖的安站瞬间双眼放了光，“可是爹平日里不让我吃这些甜食，会坏嗓子的。”

　　安站刚刚闪现出光芒的桃花眼又瞬间暗了下去，悄悄咽了口口水，脸上露出了渴望但又惧怕的神色。

　　“没关系，我们跑这么远了他看不见。知道你怕坏了嗓子，我特意要了两块最小的，吃一点点不会碍事的。”

　　看着安站馋猫的样子，桑诺很大气的把两块糖塞在了安站的手里。

　　“那…那我就吃一小块…应该会没事吧…”

　　“放心肯定没事，这件事就咱两个人知道，我绝对不告诉你爹。”

　　到底是个孩子，纵使想着栾奕三令五申的强调，还是忍不住要了小半块儿，其他的小心翼翼的藏进里衣里。

　　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味蕾带来的满足刺激了幸福感的极大提升，安站白皙的小脸儿上透出孩子的喜悦。

“唔…唔…莓婆婆的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吃”安站含着糖含糊不清的说，“婆婆这么心灵手巧，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桑诺看着安站这满足的模样心里也十分欢喜，“你这么喜欢吃，以后我去找莓婆婆学了日日做给你吃，我也要做你眼里最漂亮的人。”

　　“可别，我这嗓子还点登台呢，偶尔过过嘴瘾得了。”

　　“行，你想咋的都行，你继续练功吧，晚场快开始了，我去看看栾伯伯对绣样有没有改动。”

从四岁到十四岁，桑诺这风风火火来去如风的性子是一直没有改，和安站说着话又旋风似的跑到了前厅。

自安站成名之后，栾家班每日都是满坑满谷的观众。今日也不例外，台下人头攒动，全都是奔着捧安站来的。

丝弦款动，一折接着一折，一出完整的《桃花劫》献给台下的观众。台上演员买着力气，台下观众听的畅快，可今天雷动的掌声里却夹杂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不就是个戏子吗，大老爷们儿女里女气的还能这么红，怕不是哪位大人养着的男宠吧。”

本来正在高潮的返场被这丝令人反感的声音打断，兴致高昂的火焰被一盆兜头冷水浇灭，观众们顿时有些兴味索然。

人总是善于跟风的，在索然无趣的人眼里，突然传出来的谈资，好事不一定是事实，坏事就一定是真的。一时间起哄的嘘声传满了整个园子，有几个真心捧着安站来听的争辩几句，也不过以卵击石。

从登台起便被教导“戏比天大”，“观众是衣食父母”的安站不愿惹起是非，想争辩又不敢，想制止台下的哄闹又不得法门，只能尴尬的站在台上。

听到前边的哄闹声，栾奕和桑诺扔下手里还在讨论的绣样，急急忙忙跑向前边的园子。

“这位老板，可是安站唱的哪里不好？”栾奕登台把安站护到身后，“若是您不喜欢这出戏咱们给您换一出，只是若您故意来找茬，那就休怪咱们不客气。”

来找茬的人哪有什么道理，只一味的酸言酸语就是了：“呦！班子火起来就是说话硬气呀！在台上就敢怼观众？还是说这小子就是你养的男宠啊？这么心疼的护着。”

站在上场门的桑诺哪受得了自己安站哥哥被人这样欺辱，也不管来的时候栾奕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上台了，一把掀开帘子就闯上了台。

“这位大叔说的这样细致，莫不是把自己的亲身经历讲出来栽赃给别人吧？”

突然闯上台一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把找茬的人噎得一愣，台下的观众也瞬间倒向了这边，满眼戏谑的看着起哄的人。

“哪里来的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这戏园子什么时候也是女人家能来的地方了？还是从后台出来的，怕不是你也是哪位达官养在这儿的吧？”

越是弯弯绕绕，围观的人越是看的津津有味。戏谑的眼光在台上台下转来转去，满脸真真是看戏的表情。

桑诺素日里有爹爹和园子的兄弟们宠爱，仗着人小嘴甜，附近的街坊四邻见面也都夸一句“小姑娘真好”，如今平白被人这样泼脏水，平日里的长辈们哪里坐得住，纷纷撸起袖子就要抄家伙。

“慢，叔叔伯伯们不要激动，”眼看着两伙人就要打起来了，桑诺连忙出言制止，“在座的各位大都是看着桑诺长起来的叔叔伯伯，清者自清，感谢长辈们这么帮着桑诺，只是桑诺斗胆当着各位街坊四邻问这位大叔一句‘您是哪里的园子跑来诬陷我们的吧？能对园子的腌臜事讲的头头是道，莫不是您是亲身经历者？’”

“小丫头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看着对面的人越来越多，找茬儿的人也开始慌。

“在座各位叔叔伯伯大都是看着我长起来的，安站哥哥和我同龄，是我自幼的玩伴，刻苦学戏才不似我总出现在街坊们眼前。但正是因为他孤独刻苦的熬过那么多日夜，他如今才能被这么多人喜欢。从前他藉藉无名的时候不见有人来那么多质疑，怎的偏偏他刚刚红起来就这么多事儿？怕不是我安站哥哥太红了，挡住你们家角儿的路了吧！”

桑诺句句掷地有声，小时候两个孩子在古街奔跑的身影慢慢浮现在人们的脑海里。自幼看着长起来的孩子说的话还是比一个陌生的外乡人说的话更可信，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开始偏向桑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一个男声如惊雷打破了这般哄闹：

“这人怎么好像是几年前判师被大家雪藏的曹锡的侍从？”

“诶，真的是他诶！”

“曹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