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缘差了些

边走，柱石掌门边细品了一下，疆姜说的，其实是一句常见的不能再常见，老生常谈的话。

但由她说来，就颇有几分大道至简的禅意，仿佛原本就该如此，又仿佛过眼烟云不过修行后成仙这一条路。

目标明确，旁的一切便都像是必要经历的磨难似的。

他从先修行，心中最要紧的其实是轩辕派，骨气是，腰板也是，倘若那是当真遭遇灭门之灾，他也殁了，那现在已经和历代掌门坐在一起忏悔。

可当日借了一线生机回来，不管是为了不辜负谁的期待，柱石掌门都不想让轩辕派的大门有一天关上再也打不开。

倒是忽略了修行本身对于道的追求，原就如此直白了当又朴实无华。

阴差阳错的，柱石掌门今日倒像是得了疆姜点化一般，透过层层冗杂，窥得几分天之道。

困扰他日久的问题没有解决，可柱石掌门心中却有了定数，不再彷徨。

再抬眼看向身侧几乎同行的疆姜时，柱石掌门禁不住一笑。

果然机缘都是得多在外头走走才能撞出来，总在派里闭门造车可等不来疆姜点拨。

一言一语虽小，然而有时一线之机就往往发生在这容易被忽略的微小时候。

心境开阔的柱石掌门这会儿才真多了几分出游的闲情逸致，想着来都来了，反正都是凡人，察觉不来他的法术波动，干脆这会儿就看了一眼。

很好，他发现了自从他走出门来的第一个好苗子。

这位名唤安安，身怀六甲的女子，虽则已然错过了最佳修行年纪，眼瞧着根骨似乎不大跟得上，可筋脉通畅，在普通凡人里倒是难得一见。

然而人家已经婚姻和满，柱石掌门再有心想收徒，也不能去毁人家庭，只好心中含泪扼腕。

这还不算完。

他今日原本就是刚好路上碰到，顺便也想见疆姜，才来了此处，自然也就顺势而为，依着疆姜夫妻将他留下吃饭。

人多了啊，他又是一派掌门，自然是不能怠慢。

可安安真要将人请去她家吃饭，倒是有些冒昧，于是在和疆姜表明了想法后，两家并作一家，同在学堂后院里摆了一桌。

原本以为错过一个苗子已经足够让人悲叹，然而等柱石掌门见了李兴宇，那份遗憾之情忽然就多加了两个度。

这李兴宇谈吐不凡，根骨奇佳，筋脉较他妻子安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心性纯正，甚至是个比他还适合走入修仙门派的人。

然而这个少年，很好，不但已经成家，而且也已立业，当先生当得任劳任怨风生水起。

眼瞧着已经是一脚走进了平凡生活，柱石掌门忽然觉得自己见不着好苗子，痛苦，现在见着了好苗子更痛苦。

只是见着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张口。

大家都没什么架子，再加上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学识，即便没有遵守食不言的规矩看上去不太好，可这一顿饭也是吃得其乐融融。

吃到了突然想吃的鱼汤，还顺便收获了司凤下厨展示的醋溜鱼片，更更重要的是，这鱼可是姜姐姐抓的，安安一整个就是开心。

今日这边这么热闹，自然没有瞒过一条街之隔的赵家，等到第二天上门一瞧，赵树才发现是司凤也来了，顺便还听安安说了司凤的醋溜鱼片做的好，很好，司凤成功被拉到赵家去又做了一遍。

不过此为明日之话，今日暂且不表。

这夜，收拾完了餐桌，由司凤和李兴宇洗完了那些杯盘碗盏后，安安又和疆姜说了一会儿话才走。

李兴宇里头忙完，外头就看到自家妻子坐在桌案旁眉飞色舞说话的模样，静静的看了会儿，等她说完话才上前，一手扶着安安手臂，一手扶着安安后腰。

与疆姜再度道过谢后，才扶着安安离开。

夜已深，白日里热闹的学堂这会儿静静谧谧，只有风吹树叶带落的几片银杏叶，沙沙作响。

司凤无比自然的站在疆姜身侧，轻轻拉住疆姜的手，二人与柱石掌门相对而立。

站着说话未免有点干，疆姜示意柱石掌门坐下说。

柱石掌门便将自己今日的来意又说了一遍，末了，颇为感慨。

轩辕派柱石掌门少阳山好运气，昊辰那孩子我见过，气度，仪态，学识，都是一等一，又有战神转世的璇玑丫头，其余弟子也都勤勉，前途无量。

轩辕派柱石掌门离泽宫更是好运道，有司凤这样的青年才俊，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了名声，如今更是与新天条的落实功劳息息相关，虽是妖族，却无异于如今第一大门派。

轩辕派柱石掌门轩辕派也曾辉煌，可如今，终究算是毁在我手上了……

柱石掌门略过疆姜这个神仙，说了说自己有印象的优秀后辈，他们这一辈人，除了已经作古的，如今现存的，他都挺羡慕。

疆姜倒了杯茶给他。

疆姜你犯过错，也已经为你的错误做出了弥补。

疆姜人非圣贤，柱石掌门何必故步自封？有错能改，你的运道不会差。

疆姜只不过……

虽然这么说多少有点缺德，可疆姜看出来了，便还是没忍。

疆姜师徒缘差了些，不易收徒。

这话一语说到点子上。

轩辕派柱石掌门是，先前的徒弟，要么心性糟糕，要么已然离去。

轩辕派柱石掌门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两个合眼缘的，偏偏，与我无缘。

他自己的运道自己看不着，也不好说，问疆姜吧，又总感觉像是自己在强行窥探天机。

罢了，他自己的事不重要，还是轩辕派的未来更要紧。

疆姜难得露出几分与正事无关的笑意。

疆姜李兴宇根骨奇佳，得天意眷顾，倘若有心此道，将来也许仅凭自己就能开山立祖。

疆姜安安不比兴宇根脉，却自成一番天缘。

疆姜不过可惜，这两人都无心此道，否则我早已引他们入门。

疆姜他们自有他们人世的路要走，强求不得。

柱石掌门今日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疆姜点到即止，也没说太白。

疆姜柱石掌门莫急，此事我记下了，往后会帮着留意。

疆姜你也放心，轩辕派活过了当日的灭门，除非内部自相磨解，不会轻易断了存续。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疆姜既然当日愿意出手，那么今日，便也愿意帮轩辕一把。

说完，她抬指开始掐算。

——

疆姜：柱石掌门你前途无量啊。

柱石掌门：可我只关心我有没有徒弟？

疆姜：那可能……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