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自由

来人怒气冲冲，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冲着疆姜出手就是左劈右砍，不达目的不罢休。

可惜，他永远也达不到目的。

即便已经喝退一部分，身边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杀过来，司凤知道疆姜要搜寻褚玲珑魂魄，这一点他无甚经验，并没有朝前凑，而是充分发挥着辅助的作用，让这些小兵近不得身。

作为有丰富打架经验的道侣，疆姜眼神都没有挪开就知道，背后有司凤，她不必分心再做其他，只用一心一意的做好眼前。

整个山头上头破了个大洞，斜斜的洒下来些许阳光，分明离得不远，可那些光似乎有意识一般垂眷疆姜，更衬得她如九天神女。

而几乎一步之隔的乌童被笼罩在黑暗中，一张不算丑陋的面容越发狰狞，口中的险恶之词层出不穷。

乌童哈哈哈哈，你不是厉害吗，好像全天下的事情在你这里都只是小事一样，吊打我的时候那么嚣张。

乌童可那又有什么用？

乌童你把自己当救世主一样，谁你都想护着，可人还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我抓走了？

乌童你厉害，你高义，你了不起，还不是找了三天才找到人！你厉害什么？你有什么可嚣张的？三天，你知道三天足够我做多少事吗？

乌童越说，笑得越张狂，仿佛这三天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双目中神采与狠厉交相呼应，怪异又诡谲。

乌童褚玲珑，多高傲的大小姐啊，还不是只能匍匐在我脚边哭的梨花带雨。

乌童她再高傲的脊梁已经被我打散，清白不在，哭的比被丢的野猫还可怜，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个奴颜媚骨臭丫头！

乌童你就算把人带走，她也是我的，是我的！

污言秽语，疆姜充耳不闻。

眼看着乌童心智已乱，几乎半片已入了魔，心中了然，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疆姜完全不介意送他一程，只是暂时还不能动手，仍然耐着性子没有下杀手。

明面看上去是在过手，但其实疆姜一直控制力道吊着乌童蹦哒，在他身上寻找储玲珑的魂魄。

免得一个失手要是将魂魄打散了，褚玲珑从今往后都只能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度过后半生。

约莫忍了一刻钟，终于准确无误的将装着魂魄的琉璃瓶从他怀中取了出来，揣进乾坤袋中。

身边没了桎梏，疆姜对着乌童也不再留手，一剑挥出，伤口从他左肩膀蜿蜒到右胁下，几乎被砍断了近半骨头。

乌童被这一下伤的很重，但他从来都不是轻易认命的人，眼看濒临死亡，又放软了语气，试图和疆姜谈判。

乌童你不是还要靠我传话吗？我若立即死了，你光找人的功夫就要花费不少，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褚玲珑，值得吗？

乌童不如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立即帮你传话，怎，怎么样？

已经是伤重，乌童其实每说一句话都要花费比平时更大的力气。

可是求生的本能让他还是撑出了个与平时差不多的语速，哪怕先拖延着时间也是好的。

若换个人，早就被挑的气急了。

可疆姜与旁人不同，她虽然不会佛家超度的那一套，但对于送一个应死之人走快两步，还是有能力的。

乌童不笨，但凡换个意气风发或者褚玲珑的至亲，见到小丫头伤成那样，少不得是要花时间折磨一番乌童，让他痛苦的死去。

又或是别有打算的人，也许会留他一命，试图探求更多未知消息。

但疆姜没有那么多私情。

落下一剑已经致命，只不过因为如今的乌童不是人体，才能撑这么会儿。

疆姜不再落剑，而是将天规之力从他伤口灌进去。

一时间，身为人的骨血和沦为妖魔后的修炼如同在体内斗法一般厮磨，乌童疼出一身冷汗，终于没法再吐一个字。

只是用怨恨的目光盯着疆姜，想将她千刀万剐。

疆姜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从她进来之后，几乎除了鼓励璇玑要好好的把储玲珑抱走时流露了几分柔情之外，整张脸就像木头雕的一般，毫无波动。

乌童不觉得有些后悔，这小丫头根本不是人，若是有机会再来一次，他刚刚那种情况一定先避着她走。

但此刻只有活命才重要，也顾不得那些，乌童的目光一边怨毒，一边又恳求。

疆姜只是平静的望着他。

疆姜。她不是你的。

疆姜。褚玲珑一生没有大运，没有大恶，却有个名声全废的劫，她的苦难都是你带给她的。

疆姜。你分明心中爱慕，却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折辱于她，要将她拉入地狱。

疆姜。甚至不惜抽出魂魄，试图制作傀儡来满足你的私欲。

疆姜轻叹了声。

疆姜。乌童，你很聪明，能迅速找到自己的有用之处，短短几面，便将我的性格了解了大半，深知怎样诛心。

疆姜。可是乌童。

疆姜。我的责任感不是拿来被你束缚利用的。

这是一张永远温柔和煦的脸，声音不高，宽宽的，柔柔的，只是在这一刻，乌童才真正看清那张面容之下清冷的神色，听出她嗓音中的凛冽。

疆姜极轻的笑了笑。

疆姜。你试图通过伤害她的躯体而打折她的傲骨，试图让我内疚从而余生都活在悔恨，你想让我们活着都受折磨。

疆姜。但你之所以抽出她的魂魄做傀儡，不正是你没有驯服她的表现吗。

疆姜。无论你用了怎样卑劣的手段将褚玲珑身上的东西尽数取下，拖延了三天的时间，满足你那私欲。

疆姜。但这三天，我们不眠不休的在寻她，没有一刻放弃，没有一刻松懈，每个人都尽了最大努力，问心无愧。

疆姜。乌童。

疆姜。君子欺之以方。

疆姜。但法，无情且公。

作为一个人，疆姜当然也会心疼女子不公的遭遇。

但除了是个人之外，她还是掌管律法的神仙，天下不公之事见过何止千万，若个个都钻牛角尖，那她心志不纯，只怕早死了。

抬起手，在乌童合眼之前，疆姜温和的嗓音再次响起。

疆姜。即便躯体伤痕累累，女儿家的名誉被你糟践，但她的灵魂自由，依旧堂堂正正立于三界。

疆姜。如你所愿，这也是我的责任。

疆姜不会由于生气而做出报私仇的行为，但她会认真用更多时间，帮助褚玲珑骄傲的站回阳光之下。

只是那样的结果，乌童永远不可能再看见罢了。

乌童进气没有出气的多，很快就不再有声响，他体内的天规不但吞噬了他的生命，连带这副躯体，也已湮灭。

至于死后会遭遇什么，由于和这里的阎王不熟，疆姜无从得知。

整个山洞一片狼藉，妖魔手中少有干净的，疆姜结界一罩，天规铺散开来，所有造过的孽都无处遁形。

方才还乱糟糟的山洞，如今堂然立着的，也只剩下二人。

——

（个人观点：道德不应该是拿来被绑架的，评判女子立于天地的根本，也并不应该是空荡荡冰冷冷的清白两个字，而是取决于她的灵魂和思想。）

（疆姜是执法之人，私情永远不会凌驾在法之上，无论对别人对自己都需要有这种略带无情的清醒，是本文设定，不喜轻喷【捂脸】）